火车笔记:走错了火车站
梁东方
因为来厦门的时候是从厦门北站下的车,所以就想当然地认为离开的时候也一定是厦门北。于是早早地赶往地铁站,随着地铁快捷而准时地抵达一站又一站,一步步接近既定目标,心里充满了一切都已确定的安慰。
结果,进候车室的时候被眼尖的检票员在验证票证合一并且盖章的同时发现,是厦门站的始发车。她很利索也很果断地给出了解决方案:快去售票处改签。追问有厦门北发车的吗?早已经又在给别人验票的她头也不抬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有。
这是厦门作为一个不那么急躁、乃至有罕见的温和气质的城市,服务窗口工作人员在繁忙中仍然普遍不失周到的一个小小表现。这样的细节,是这座与内陆相距遥远的滨海名城最富魅力的特征之一;是让这座城建上未必赶得上很多大城市的城市,让人念念不忘的重要标记。
地铁进站在火车站的最北面,顺着电梯上去的检票口自然是厦门北站的北检票口。但是需要下楼,穿过整个火车站到了南广场的二楼才有售票处。北售票口还没有建好,还没有投入使用。这样边寻找边走、边跑,路途显得相当遥远。汗水因为热、因为累、因为前程上出现的变故导致的心理上的不确定性而迅速湿透了衣服。
售票处的门是大敞着的,没有通常火车站都会有的售票处安检,但是每个窗口前都排着很长的队伍。手机购票以后已经取票的车票,改签是没得选择的,只能在窗口进行。窗口前排队的,不仅是退票和改签之类必须在窗口进行的业务,也有相当一部分是人是来买票的。
在窗口买票而不在手机上买票的人,大致上都是不怎么会用手机的人。他们在窗口前买票的时候的游移与不确定、很难下决断也经常持续表现着,有的人好不容易下决心要买哪一趟车了,售票员也又重复了一次整个时间车次和票价,他却还没有从提包深处拿出钱来。窗口内外的人都等着,等着他把大提包拎起来,放在窗台上,拉开拉锁,在里面翻找藏得很深的钱包。
这样就使得后面等着改签或者退票的人很是急迫;加之一个个窗口都有属于自己的工作时间,好不容易快排到了,窗前却突然树起了即将下班请到别的窗口排队的牌子,就更让人无奈了。因为改签的时间越早,越与原来的行程时间接近;改签的时间越晚,相近时间的车次没有票的可能性就越大……
终于改签了火车票,人整个就轻松了下来。开始有余力观察周围的一切。旅途中的这种因为自己的不细心而突然跌入尴尬之境的情况,在火车站这样的地方,尤其是在如今一个城市往往不仅一个火车站的情况下,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当然,发生的概率不低并不代表着必然就一定要会落在自己身上,关键还是要自己细心。
北京站和北京西站、南站、北站都相隔很远,上海站和上海虹桥站倒还是比较好区分的,而广州站广州北站广州东站广州南站则有点让人眼花;阳泉北实际上是盂县,保定东距离保定站有穿过整个市区的距离;而厦门北也是在地铁的尽头,已经到达的话一般来说再返回厦门核心城区另一个车站的时间窗口,都已经错过。如果没有改签制度,不仅会损失退票费,而且人还走不了,行程就耽误了。
这是一个坐火车需要极大的细心的时代,每位旅客都要像校对人员一样咬文嚼字,才能更少地让自己突然陷入现代生活的陷阱。
不小心落到这样的陷阱里了,人的本能是第一时间向别人求助;也并非不知道怎么办,只是在询问中可以发泄骤然到来的不安所引起的强烈不适。其实这往往源于第一次犯错的慌张,只要科学和理性地对待遇到的问题,弥补错误的办法也显然是成熟而有效的。
经过这样一番因为自己的粗心引起的完全无谓的折腾,行程错后了几个小时,倒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从容地里里外外地看看厦门北站了。
厦门北站在远离厦门岛的地方,周围村落的拆迁似乎还没有完全结束,而北进站口的建筑工程至少是配套工程也还没有完工。炽热的阳光下,整体白色的车站飞檐翘角,雄伟而现代。从这里出发,可以去广州深圳、去杭州上海、去安徽北京,除了网上在讨论的通往宝岛跨海桥隧的设想之外,其他方向都已经有客运专线连通。
在全国高铁车站都大同小异的建筑格局里,厦门北站还是很充分地利用了地下一层和地上一层之间的协同关系,进出站分流之外,还为南北穿行提供了最大程度的方便。最让人觉着舒心的是二楼的候车室里,座位很多,每位乘客都可以毫不费力地找到周围很宽松的坐下的位置。
在旅程中多出来的这几个小时里,我坐在候车室的椅子里,在这个衔接紧凑的旅程中意外出现的空档里,细细地整理着思绪;发现旅途中这样被迫按下了无事的暂停键的时间里,于人的身心竟也是一种难得的的涵养。可以让人什么也不做地想象刚刚过去的一切,与即将到来的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