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冯天翔：【我的同学我的妞儿】（散文） / 开普饭

我的同学我的妞儿

作者：冯天翔

写下这个题目，并不是标新立异、哗众取宠，而是真实经历和真切感受。为了方便叙述，分成几个部分。

一、几个问题

何谓“同学”？一块学习的就是同学。何谓“我的妞儿”？当然是我的宝贝女儿了，“妞儿”是我对她的昵称。

和妞儿一块学什么？不是数、理、化、史、地、生之类的，而是“国学”——我们博大精深的中华传统文化。

为什么要学国学？说实在的，既不是为了继承和发扬什么什么，也不是为了实现什么宏伟的目标，而纯粹就是一个原因——感兴趣，为了对自己有所提升。

为什么和妞儿一起学？前面说过，一个是共同兴趣和爱好使然；二是完全利用业余时间，既不影响我的本职工作，也不影响她的学业（女儿今年高三）；三是可以增长见识，增进父女感情。女儿上高中以后就住校了，一周有五天时间在学校，只有双休日可以看到她，利用这有限的时间加强思想交流、增进情感沟通，何乐而不为呢？而且，学习的地方离家不算远，试听几次后感觉还不错，于是我们父女俩就达成一致：要坚持学下去。子云：“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嘛，谁让我们都对孔子、孟子这些老人家感兴趣呢？所以，就每个礼拜天利用半天时间，骑单车半个小时，抵达刚落成不久的、几乎像一座花园式建筑的新江湾城图书馆，参加在这里举办的“四方堂读书会”，听名师讲解“四书五经”。目前，从《论语》听到了《孟子》，已经坚持了半年多，而且还将继续听下去。

何为“朋友”？古人云：“同窗为朋，同志为友”，所以我和妞儿的关系，既是父女，又是同学，还是朋友。这话还不算太矫情吧？

如果有人问：在当今这个时代，学国学还有什么意义？我就不必多说了，因为这个问题是见仁见智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和感受。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随着时代的变化和中国的发展，必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中华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和奥妙无穷，我们已经真切地感受到这一点。

好了，不卖关子了。以下用事实来说话。

二、几个故事

一个是关于骑单车的事情。

从我们家到新江湾城图书馆，距离有五、六公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怎么去上课？我们决定：不开车，不乘地铁或公交，而是骑单车，或者有时干脆走过去，这样既锻炼了身体，又有足够的时间来欣赏风景如画的新江湾城，让求学的过程也成为一种让人身心愉悦的过程，岂不美哉？协议一旦达成，我们就坚持不懈地做下去。就这样，父女两个人（有时候是三个，娃她妈也加入了），从冬天骑到了春天，再骑到了夏天，从寒风刺骨的数九寒冬，骑到了满头大汗的炎炎夏日，从风和日丽春和景明，骑到了刮风下雨、或者薄雾蒙蒙（中间有几次因特殊原因，缺课没有去，但是也正而八经请假了）。我们觉得，这样既锻炼了身体、磨练了意志，又增进了知识、提高了修养，还见证了美丽新江湾的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如此一举三得之美事，何乐而不为呢？

说到这里，还得感谢无处不在的共享单车，要是没有这种极其便捷的交通工具，我们还真不一定能享受到这巨大的乐趣。当然，我们也见证了共享单车由盛至衰的历程。关于骑单车，还有两个好处。一个是可以信马由缰随走随停，遇到红灯了就在路口暂歇一会，兴趣来了玩个自拍，Happy一下，记录一下我们的求学历程（此文所配图片，大部分都是这种情况下拍的）；第二个是可以边骑行边互相讨论，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讨论今日所学，交流心得体会。我感觉，这时候人的身心是放松的、思维是打开的，我们可以无拘无束地发表自己的看法，而且这种情况下，往往会有一些奇思妙想或真知灼见。让路途也变成课堂，也变成“修行”的过程，岂不快哉？

有时候我们俩骑在路上，会有点得意忘形，竟然齐声响起了“小呀嘛小二郎啊，背着个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不怕那风雨狂……”不知不觉间竟闯了红灯，于是互相批评一番，都说是怪对方……

第二个是关于“学”与“习”。

可能在大家的印象里，“学习”就是学书本上的理论和知识，就是背诵和做题，就是为了应付考试。然而在国学课堂上，却远远不是这么回事。孔子说“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传不习乎？”意思都是在说，“学”和“习”是人生修行非常重要的两个方面，不可须臾分离。“学”指的是通过书本或老师获得经验或知识，“习”指的是你要用心去体会它、用切身行动去实践它、甚至用你的人生去验证它，使它真正变成你的东西。既要“学”，更重要的是要“习”，如果“学”而不“习”，它就永远停留在知识层面，是外在的、死的东西，而且你迟早会忘掉它；如果去践习了、有深刻体验了，它就变成你的内在的东西了，就变成源头活水了，有可能会滋养你的一生。

有趣的是，我发现，在这个方面孩子往往要比大人做得好。“人之初，性本善”，孩子的心灵天生是非常纯正和善良的，没有受到太多的污染，学到了一个道理自然就会按它去做。而大人“知”和“行”之间，往被私欲所隔断，或为日常积习所困挠，经常造成知而不行、言行不一，这是一个非常尴尬又非常现实的问题，这也是国学课堂要重点解决的问题，是“修身”的一个重要方面。有好几次，女儿的表现都让我自惭形秽，“心有戚戚然”。

一次是在课堂上。因为我们是“插班生”，前几次去的时候课堂上是坐满的，（不同于正规学校，这里所谓的课堂，实际上是一个屋子里，由十几张沙发围成的一个半封闭空间。）于是我们就自己搬凳子坐在旁边听课。后来，我们掌握了时间规律后就到得越来越早了，甚至当我们到的时候，发现教室里还没几个人，于是我就很自然地坐在了前排沙发上，毕竟这样舒服啊。这时候女儿却提醒我：“老爸，我们还是自己搬凳子吧。”谦逊和恭敬之情溢于言表。我当时心里格登一下，脸差点红了，她不正是在践习孟子说的“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的吗？孩子的心灵真如一汪泉水，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杂质，它能本能性地判断一个事情该怎么做；反观我的内心，则有点浑浊不堪，有点利令智昏不识好歹。为什么？为了自己的舒服而不考虑别人，是“私欲”在作怪呀。于是我们默默地搬了凳子坐在旁边，心里悄悄为我的妞儿翘起了大拇指！

还有一次，由于出门晚了，导致时间有点紧张，我们骑着单车风驰电挚、一路狂奔，到达图书馆门口时几乎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已经过了上课时间了。于是我顺手把单车一锁，往大门口一放，就往图书馆里冲。但是回头一看，却发现女儿还默默地往前骑了一段，一直骑到一个划白线的停车点，才锁车进了图书馆，进了课堂。虽然稍晚了几分钟，但我却感觉到女儿的心里比我坦然，她在践行“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颇有“淑女”或“君子之风”，实在是让老爸汗颜。是啊，共享单车要停在指定区域，这个规定在新闻里看过，怎么做全靠每个公民的自侓了，我的妞儿又用行动给她老爸上了生动的一课。

当然，我这个老爸并非一无是处，我的背景知识就比她知道得多。比如，当女儿问起我颜回、子路是什么样的人时，问起梁惠王、齐宣王等人是怎么回事时，我还是可以给她摆呼摆呼，给她讲出不少她不知道的故事，让她惊叹不已，对她的老爸也会生起一丝丝的崇拜感。

三、几点感受

怎么样？有趣吧？

女儿跟爸爸是同学，一同骑单车，一起进学堂，一同读经典，一起修吾身，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我的感受就是：年龄有大小，闻道无先后，在“修身”方面，是没有高低对错之分的。有时候，我是她的引路人；有时候，女儿堪为我的老师，关键是看，谁“学而时习之”了，谁真正用心实践了，毕竟，修身是一辈子的事。半年时间，仅仅是开了个头，只要条件具备，我们一定要坚持学下去，坚持修下去。这样，不管她将来在哪里，不管她离我们有多远，在“圣贤文化”的感召下，我们的心就是相通的，我们的根基就是正的，人生之路就不怕走歪。

正如写诗的人说“功夫在诗外”，国学课是“功夫在课堂之外”。如果只是背诵了一些古文、学会说几句“之乎者也”、掌握了一些文言技巧，就认为学到位了，那就是糟践了国学。如果没有入心入脑，没有付诸行动，国学就沦为“口耳之学”、“辞章之学”，而真正的中国传统文化，恰恰是“修己之学”、“行动之学”，这才是中国文化之根。

当然，国学不光是“四书五经”，我们学的，也不光是《论语》、《孟子》，我有机会也带她去参加一些花道、茶道、古琴、国画，或汉服体验活动，妞儿竟然乐此不疲，有时情不自禁地说：“中国古人的这些东西真有意思”。哎呀，我的妞，老爸不求你满腹经纶事事通，不求你棋琴书画样样懂，只要你能有这样的体会和感慨，老爸就满足了。我只有一个目的，让你的心里从小埋下热爱中华文化的种子，这样将来不管走到哪里，都自然而然地知道，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你的血液里，会始终流淌着纯正的中国文化的基因。

最后再说一句，女儿明年就要要飘洋过海去求学了，所以我们格外地珍惜当下，珍惜相处的每一分钟。

这，就是我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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