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中国精美小说、散文、诗歌、散文诗大奖赛忆津作品
输(小说)
忆津（江苏）
人在很多的时候喜欢庸人自扰，在更多的时候甘于平淡的生活。你可以很潇陋洒地面对一切，也可以很坦然地面对生活中一个接一个突来的情感纠葛，但却很难摆脱一段苦涩的感情和永远埋藏于心底的孤独寂寞。
认识心仪是八年前的事了，那年我25岁，一个思想并不算成熟但自以为拥有着雄心壮志就能闯一番天下的男子汉，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那时候爱情对于我来说，也是那样的充满幻想而又美好，我常常想像着能拥有一份真挚浓烈的感情。会有一个女孩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可以称不上漂亮但一定要有内涵，然后让我一见如故一下子就能抓住我的心，让我可以强烈地想拥有她爱护她保护她，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和心仪认识其实是通过我的女友小茹，小茹在还没有成为我女朋友之前就已经傻傻地爱了我整整三年，但我从没有承诺给她什么，我只是继续着自己单身而又不怕身边没有女人的生活，没有人可以牵扯我的情感影响到我的心情。
心仪和小茹是好朋友，当时是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的那种，可以分享一切东西。当然，没有人可以说两个人好得可以同时分享一份爱情。
与心仪的眼神第一次碰撞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生活从此将不再平静了。
记得心仪给我的第一感觉就很特别，让人过目不忘，有一种神秘的气质让人想接近却又不知从何处下手。于是，当时我总是有意识躲闪和心仪的接触，也许是不自信吧，因为只有在她面前，我才觉得自己其实根本不像她们所说的那样帅气那么招女孩子喜欢。和小茹在一起的时候，身边总少不了心仪，小茹总是带着心仪一起和我见面，一是为了避免和我的尴尬，二是因为当时我的死党兄弟正暗自喜欢着心仪。于是，我们四个经常一起出没于各个娱乐场所，心仪也有意无意地躲闪着我，也许是怕她的好朋友吃醋。而起初为了掩盖我在心仪面前的不自信，便常和心仪拌嘴，说她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一总淑女气质都没有倒像个疯子。她也表现出对我的反感，以至于后来就不再出现在我和小茹的约会上。直到有一天，已经很晚了，我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嗨，是我。我翻来覆去地想，决定还是给你打这个电话，事先声明啊，可不是我的个人问题，是有关小茹的。”
我很吃惊她会主动打来电话，便用漫不经心的一声“哦！”来掩盖我当时不断加速的心跳和不断提升的血压。这一切反应告诉我，我是对这个孩子有了某种特殊的感觉。
“这么晚了不睡觉，是不是寂寞了？”我仍然端着我高傲、不屑一顾的架子。
“你能不能正经点，小茹她……你了解她吗？”心仪的言辞有点吞吐。
“干吗？深更半夜问这个，难道……呵呵，难道你暗恋我不成？都失眠啦！那就直截了当地明说嘛，拐弯抹角多累。”我开始嬉皮笑脸。
“去你的，谁暗恋你，别以为自己是根葱。就你这样的别说是葱了，就是被扒了皮的白薯我也懒得看你！”
我的自信心又一次被这个刁蛮的丫头打败。为了挽回我的面子，我变得开始不耐烦。
接着她又说：“只有那不开眼的小茹……哎，命苦啊。”这时，我终于明白她来电话的目的，没想到这件事先开口的竟是心仪。
“甭说了，不就告诉我小茹喜欢我，喜欢我的女孩多了，我要是真喜欢用不着别人说。”
“可是，可是小茹她不一样，她守着一个空空的诺言整整三年，她以为她可以忘记你，她以为……”
“什么诺言？”我好奇地打断了口气有点激动的心仪。
“你曾对她说你会在心里感激她、爱她，等有一天你的心不再飘荡，你就回来找她然后娶她。”
“天哪！多么荒唐可笑的诺言，我说过吗？我真的说过吗？不可能吧！”
心仪没说再见就生气地挂断了电话，我举着电话筒听着嘟嘟的忙音好久，一种莫名的惆怅突然袭来。伴着夏日夜晚吹进房间里来的丝丝暖风，我的心开始打鼓，从没有为了什么事而如此不安过，为的不是小茹，而是这个鲁莽的丫头心仪。
紧接着的一天里，我的手指在电话键盘上犹豫，我突然有想给她解释自己的冲动，告诉她其实我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玩世不恭的人。手指尖正要触碰话筒的瞬间，电话铃响了。“是我。该说的我还得说，不说我心里难受。我不管你是否接受，反正我告诉你，小茹爱你，真的爱你，她可以为你做一切事情。你要是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你就明确告诉她，让她彻底别再对你抱有幻想。你不觉得你现在很卑鄙吗？！”
记得当时我没有说一个字，只是静静地端着话筒不出声。心仪不停地在电话那头说，说的都是有关小茹的事情。告诉我小茹为我怎样伤心怎样失落，而我，当时已经无暇顾及听小茹怎样，却被心仪这个小姑娘所打动，她真的很可爱很特别。后来，我已经记不起来我们是怎么缓和当时紧张的气氛的，我只告诉她我会认真考虑的。
从那以后我们又经常四个人在一起，心仪就有意无意地撮合我和小茹，但是我看得出，她也在默默忍受着我那个无聊死党的疯狂追求。
那年的冬天很冷，可我们四个人的冬天却感觉异常的温暖。我和小茹在心仪和死党的努力下终于走到了一起。当时或许也是我被小茹的痴情所打动吧，能找这样一个不求回报真心真意爱我的女友也是一种福分。恋人之间当然是免不了吵吵嘴闹闹小情绪的，而每次劝和的当然都是心仪。于是，我们经常电话来往，有必要时也见见面，心仪总是那样的善解人意。慢慢的，我们的谈话内容通常是先由小茹开始，然后聊一些自己的东西，然后再以有关心仪的话题结束。寒冷的夜晚，我们就那样各自守在自己的房间拿着话筒说啊说，有时候真的忘记了时间。
我开始喜欢上这个女孩，但我清楚自己已经选择了小茹，小茹很爱我，有时候对我好得好让我接受不了更不忍心伤害。我无数次地问自己，难道我真的可以同时爱上两个女人吗？我的心在煎熬，和小茹在一起的时候，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心仪，想着她此时此刻在做些什么，有没有被我那个死党老兄骚扰。而和心仪无止境的通话过程中，我本该觉得愧疚于小茹，但是我却从来没有过。后来心仪被我那倒霉死党缠得实在没辙了，来向我求助。当时的心情我难以形容，我竟高兴得想蹦，然后就痛快地答应了。心仪也高兴得不得了，随口说了一句好哥哥我爱死你了！尽管我知道她没别的意思，只是高兴随口说的，可这几个字却真真切切地记在了我的心里。那一刻，我的爱像一直在摇摆不定不知倒向哪头的沙漏，全部倒给了心仪已久的女孩——心仪，我知道自已经无药可救了。
我毅然断了和以前那些玩在一起的姑娘们的来往，在这种飘飘然的状态下，突然觉得能认识心仪这样完美的女孩子，是我这辈子的幸运。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起来，心仪可爱就可爱在她很单纯，我的动机她完全被蒙在鼓里，她和我谈的话题永远都是小菇，而我会很认真地聆听，听她说话的声音，看她说话的表情，其余的我一切都不关心。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片段，一切都是那样纯洁干净。
终于有一天，我和小菇之间爆发了战争。
小茹质问我和心仪是不是背着她做对不起她的事了。我想，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一步说明了也好。所以我没有否认我对心仪有感情，但我特别澄清的是我和心仪之间很单纯，只是思想语言上的交流。可是小茹却不相信，又找到心仪质问。就是在那种被骂成“第三者”的臭名下，心仪仍对我说：“小茹没有错，她是太爱你了；你也没有错，爱一个人应该是自己选择作主的；错就错在我，我认错了朋友。”就在我决定放弃小茹而勇敢地面对心仪，告诉她其实我爱的不是小茹而是她的时候，心仪毅然挂断了我一次又一次打去的电话，不见我也不理我，她说她太寒心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她承认对我有感觉，但那根本不是爱，她也更不可以喜欢一个自己好朋友深爱的人，更不可以接受我的这种做法。她说，她的退出可以让事情平息，不然就是三个人之间没完没了的纠缠与伤害。
我疯了一般地找心仪，希望她能给我爱她的机会，因为我觉得爱情是自由的，是由我们争取来的，只要认定这就是你这辈子的真爱，就一定要勇往直前，也许真爱就那么一次，错过了就再也不可能回来。可是，心仪，她断了我一步又一步的退路。
小茹依然不知道心仪的心，她就这样无情地伤害了一个真心对她的好朋友，丢掉了她们多年的姐妹深情，只为一个爱字，为了我这样一个不值得人爱的男人。
小茹是爱我的，是的。我深知。小茹用她的温柔和痴情求得了我的原谅。只是我知道，心仪的痛更是彻底的。
我仍然和小茹手牵着手谈着所谓的爱情。小茹对我依然体贴入微百依百顺，偶尔也会因为心仪和我莫名地吵架，不过最后都是她回头向我道歉，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太爱我了。
在这期间，我白天面对着我不知是爱还是不爱的小茹，她的爱和热情将我紧紧包围，让我无暇去思考心仪。到了夜晚，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心仪，一个那样可爱的丫头。或许我真的是做错了，本不该让她承受这些痛苦的，可是我清楚我自己，我对心仪的感情是炽热的，小茹永远也比不了。
就这样苦苦地“熬”了两年。我和小茹的感情依然稳定，只是不论我走到哪里，心仪的影子永远在我心里挥之不去。
爱情在时间的流逝下是可以变质的，尽管当时是真的，但它可以慢慢会变假。
小茹开始背着我和别的男人约会，换了一个又一个，每次都会以当初我和心仪的事情做盾牌。她说我背叛了她，她恨心仪，更恨我，是我逼她走的这条路。我开始觉得小茹不可理喻，但作为一个男人，我自认有不对的地方，想到小茹曾经对我的好，我仍然不忍心并希望能给她一个承诺，我只希望她能给我生个孩子，然后踏踏实实一起过日子。毕竟当时我已经二十八岁了。
女人心难懂，男人梦难求。
小茹经常和男人私搞，我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有一天小茹突然提出要和我结婚，她说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可是，我心里明白，那孩子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在无数次撕心裂肺的争吵声中，我终于累了，摔门走出了小茹的世界。临走时，小茹歇斯底里地叫喊道：“我知道你一直忘不了心仪，你要是真的爱她，凭什么又爱了我这么多年？有本事你去找心仪啊，让心仪爱你啊！你们卑鄙！无耻！你们毁了我！毁了我！我永远不会让你好过！……”
就这样，我选择准备生活在一起的女友，拿走了所有我们共有的财产，也带走了我对她仅留下的那么一点点的感情。
……
春去春又来，我后来结了婚又离了婚。生活也许就是这样的麻木乏味，我在生活中学会了生活，在生活中学会了麻木。但我知道，我的爱停留在心仪那里从没有走开。从认识她的那天起，就已注定了我心里所有的位置都是留给她的。心仪，宛如一朵冬日里盛开的红梅，记忆中永远是那样亲和、透彻和美丽，让我觉得孤寂的自己还在苦苦地支撑着。而心仪曾经欲哭无泪地对我说的一段话，则让我刻骨铭心，使我明白爱情就是爱情，不是同情，不是责任，更不是感动——“曾经在刚刚知道可能会对你产生感情的时候，我及时退了一步，没让感情变成爱情，现在想想自己是冷静的正确的。我只把你当成知己，拒绝你，不见你是我唯一的选择，谈不上离开，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过。我只是你疲惫时可以用来依偎的一把坐椅，而你只是我哭泣时可以用来换拭的手帕，这不是爱情。就让我的冷漠、绝情来结束这个错误吧！”
我对心仪的爱彻底失败了，满盘皆输的我，输掉了一个曾经死心塌地爱我的女人，也输掉了一个我最爱的女孩，更重要的是输掉了我自己。
【作者简介】倪道辉，男，笔名忆津、黎藜。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全国邮政作家协会和泰州市作家协会理事、泰州市诗人协会副主席，先后任泰兴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诗人协会主席。已在《人民日报》《散文》《雨花》《散文诗》等发表作品1400余篇（首），数十篇入选多种选本和学生教材，曾获中国散文精英奖、年度中国散文奖、全国诗歌大赛奖、《中国作家》短篇小说奖、泰州市政府文艺奖等奖项。已出版诗歌集《驿路心雨》《青春密码》《诗意二十四节气》《心巢》散文集《月迹》《永远的天籁》《灵魂的牧场》、散文诗集《穿越雨季》《一脉芳馨》和报告文学《境界》共10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