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二十五、平稳过渡

汉文帝后六年，自从匈奴撤出汉朝国土之后，国家并没有走向繁荣，反而变得更糟。老天爷给汉朝开了个大玩笑，让这个刚刚经历战争洗礼的国家饱受大面积旱灾之苦。旱灾又伴随着大面积蝗灾，这才是正儿八经的自然灾害。

其实自从新垣平案过去之后，跌下神坛的汉文帝又开始变得像人了。比如这次大面积的自然灾害出现，汉文帝第一反应是赈灾，而不是像后世昏君那样，先保住皇上酿酒用的粮食再说。在这一点上，汉文帝做的不错。他把国库里的存粮送往灾区赈灾，免除诸侯国的进贡，废除山川河湖的国有，允许百姓进入谋生，允许百姓卖爵位，皇帝从我做起，减少宫廷开支。总之这次赈灾事件，由于处置的当，没有出现灾情的恶化。

一年后，汉文帝病重，自知不久于人世的汉文帝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这一年汉文帝四十六岁，在今天看来这个年纪正值壮年，是干大事的岁数。但是在汉文帝在四十六岁的时候要直面与死亡，离开他的江山。看上去非常残酷，不过汉文帝看得很开，人固有一死，他能当二十三年皇帝，也算是够本了。

在刘邦的儿子中，汉文帝最长寿，这就没什么遗憾吧。在刘邦的孙子中，像什么刘襄、刘章、刘辟强都死在了汉文帝前边。甚至连汉文帝自己的儿子，像刘揖、刘参也死在了他前边。重孙子辈的齐王刘则，也死在了他前边。比起这些人，汉文帝的人生也算差不多了。

汉文帝很幸运，在刘氏人人自危的吕雉时代，他活了下来。在争夺皇位的斗争中，他白捡了一个大便宜。他的每一个强势政敌，无论国内外，几乎都被老天爷给收了去。做皇帝做到这个份上，得让汉献帝多羡慕。

汉文帝下诏，死后必须薄葬。后七年六月初一，大汉王朝第四代领导人崩于未央宫，葬于霸陵。关于汉文帝的评价，一般都是以积极的居多。司马迁、班固都把最好的词用于这位皇帝身上。尤其是班固，说汉文帝在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车骑、服御，无所增益，非常的节俭。因为怕花钱，连个露台都没舍得盖。皇帝本人穿黑色的衣服，不加修饰。他最爱的慎夫人不穿长尾拖地的衣服，霸陵中不置金银随葬品。

这种事咱们如果不站任何立场，就事论事的话，汉文帝的节俭很值得商榷。或者说独裁帝王的节俭，都很值得商榷。论起皇帝节俭，谁再节俭也节俭不过道光皇帝，人家龙袍上都打补丁，当然了，打补丁的费用就不谈了，重要的是形势。道光帝连粉汤都舍不得喝，当然了，那是因为内务府报价过于离谱。

具体到汉文帝，据传说不修宫殿，不舍得盖露台。但是未央宫被萧何盖到了极致，传到汉文帝这辈，不至于需要大修。班固说汉文帝不舍得盖露台，但是怎么不提汉文帝让新垣平修建一个又一个大型国家工程？汉文帝穿黑色衣服，那是因为张苍说汉朝为水德，该穿黑色。公孙臣说汉朝为土德以后，他不一样穿黄色衣服吗？慎夫人节俭不代表汉文帝节俭，那是因为汉文帝不爱她。不信是吧，看看邓通，汉文帝赐他铜矿，再让他铸币，这就是赏赐邓通一座金山啊。霸陵中不置随葬品，班固看见了吗？无非是张释之告诉汉文帝，不放贵重随葬品，就没有人来盗墓而已，这是宣传。

据说汉文帝执法如山，舅舅犯法一样杀掉。但是他的心肝邓通无论如何不法，汉文帝都不处罚他。还有汉文帝的爱将张武，因受贿被举报，汉文帝不仅不罚他，还嘉奖他，据说是为了让他羞愧。那当官的最大理想就是这样被活活羞愧死。

所以赞美皇帝的私德，是件很无聊的事。那感觉就像当皇帝变成桀纣之君是理所当然的，他没变成桀纣，就值得赞美。这是典型的法家理论，诚如李斯所言，当皇帝不享受，那还当什么皇帝啊。儒家说的以尧舜禹汤文武为榜样，怎么没人学？我们评价一位帝王，也只能看他在位期间的为政举措到底造成了什么结果。汉文帝很幸运，他的参照物是秦朝。就凭秦朝的税收是三税二，而汉文帝的税收是十五税一，足够他成为一个明君了。

汉文帝的皇帝生涯恰恰证明了权利的可怕，当汉文帝的权利受到各方制约的时候，他谦虚谨慎低调，戒骄戒躁，朝政清明，人才得意重用。当汉文帝是天下霸主的时候，他成了一个天命所归且无限接近于神的帝王，结果朝纲混乱，奸臣当道。贾谊、季布皆不得入中央。

但是不管怎么说，汉文帝一朝，老百姓生活水平大大超过了前朝，传统文化在这一时期得到了巨大恢复，全国各族人民和谐相处，无论朝鲜、百越、胡人都心向王化，匈奴问题从前朝的心腹大患变成了疥癣之疾，被束缚在土地上的老百姓自由度大大增高，总之汉文帝时代的综合国力，超越了以往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期。

汉文帝是个高明的棋手，每个难解决的问题，他都会下一大盘棋去解决，这一点他倒是随他爸。汉文帝留给后世最大的遗产就是包括匈奴和藩王等这些棘手，不要急于马上去解决，只要政策没问题，慢慢本来不着急，欲速则不达。要用温水煮青蛙的办法，逐步能达到效果。

比如说匈奴，比刀兵更有效的就是边境的发展。匈奴人不傻，用自己饿着肚子的忠君爱国去保卫匈奴单于的荣华富贵？歇了吧。若干年后，汉武帝北征的骑兵，有相当多一部分是汉朝国籍的胡人。

再比如藩国，汉文帝不声不响的把赵国砍了一半，把齐国和淮南国摔得粉碎。一点乱子都没出，还落得好名声。这是三个最强大的藩国，处理的都这么轻描淡写。其余的藩国，还是个事吗？按这个路子走下去，解决藩国只是时间的问题，不会出现大的乱子。

可惜的是汉文帝的儿孙一个没贯彻他的解决藩国政策，一个没有贯彻他的解决匈奴政策，经过一番大刀阔斧的折腾，把汉朝的家底折腾光了，这是后话。

历史上的权力交接，大多数会伴随着惊心动魄的明争暗斗。而汉文帝的驾崩，并没有任何权力危机的苗头出现。太子刘启顺利继位，皇权的交接出现了平稳过渡，体现了汉文帝执政期间政治上的超稳定状态。

刘启顺利接班，成为了历史上著名的汉景帝。汉景帝在当太子期间，那是非常的低调。这并不是因为他无欲无求，而是因为他对汉文帝有着无法言表的惧怕。现在行了，一朝权在握，先把规矩破。汉景帝要把自己的当太子时的恩恩怨怨和政治理想毫无保留的挥洒出来，历史正式进入汉景帝时代。

汉文帝时代的故事，要在这里画上一个句号。感谢所有支持这种风格讲史的人对本文的支持，只要你们愿意，故事还会继续。

孔令堃 2017.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