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水谣》连载3:我在丹江口建设大坝(上)

丹江口大坝建设工程淅川工地上,3万民工正在黄土岭上奋战。架子车来来往往,挑着土筐担土的人排成队。挖土声、车轮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山顶上,10余只高音喇叭正在播放淅川民歌《放风筝》:

三月十五一清明,

桃花杏花满园红,

杨柳也放青。

叫声丫鬟提茶瓶,

捎带放风筝。

大姐今年十八岁,

二姐今年十六冬,

人才长得精……

那清脆而又缠绵的歌声在山头上响起,滋润着每位劳动者的心田。李丹花坐在黄土岭山顶的播音室里。播音室里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功放机,一台留声机,两只用红布包裹着的话筒。留声机上的唱片正在旋转。播音室的左边是淅川民兵突击队指挥部,右边是医务室。领导们下山了,医务室的医生们也到工地上去了。山顶上,只剩下丹花一个人。丹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手拢在一起,随着喇叭上的唱腔,轻轻地哼,边哼边做着动作。

丹花太高兴了。她为她的选择高呼万岁!工地上,天天歌声嘹亮,红旗飘扬,她喜欢;工地上,顿顿杠子馍,天天粉条汤,她喜欢;工地上,到处是男人们的粗壮的臂膊和火辣辣的眼神,她喜欢;工地上,对着那2只包有红布的话筒一说话,成千上万的人都能听到自己那甜甜的声音,她喜欢。一次,吃饭的时候,一位50多岁的民工端着碗,走到她的跟前,把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地看了个遍,看得她心里发了毛。那民工说,怪不得声音恁好听,原来,高音喇叭里住着个仙女呢!一席话,说得不少人吃呛了饭。想到这儿,李丹花笑了。李丹花一个人正坐在播音室里,一会儿哼曲儿,一会儿傻笑,白皙的脸上灿烂得像一朵花。

一位身穿风衣的女孩风风火火地走进了播音室。这位风度翩翩的女孩叫白灵,县曲剧团的。白灵4岁学艺,7岁登台演出,听说还给淅川曲剧名旦邢树清配过戏。要不是县城解放,政府要让白灵上学,白灵也许早就唱红整个南阳地区了。白灵用一块儿白手绢扇着风,喘着气,对丹花道,那边在举行劳动比赛,热闹得天都快塌了,你咋还一个人坐在这儿?

我在这里值班,哪像你这位大艺术家,想上哪儿,就上哪儿。

你可真是个死心眼,领导们都在比赛现场,谁来管你这破事儿?不深入基层,又怎能做好播音工作?

那……喇叭停了咋办?

留声机能自动换片,难道你不知道?快走吧,再晚就跟不上了。

白灵拉着丹花,出了播音室,向工地走去。太阳洒在黄土岭上,金灿灿的。虽然立了春,但是,天气还很冷。春风吹到人身上,冷飕飕的。丹花跟着白灵,沿着山脊的小路往山下走。走了半里多路,便到了比赛现场。             

赛场上围了许多人,个个赤裸着上身,肩上披着白色的垫肩,手上带着棉线手套。白灵拉着丹花的手,钻进了人群。赛手们看到赛场上来了两位漂亮的女人,个个鼓足了劲儿,想在女人面前露两手。

师部首长毕家兴站在人群中央,大声道,推车、挑土、上土、挖土四项比赛,每项取前50名,每人发一个垫肩,一双手套。获奖人员继续留在突击队。落选赛手回原队。下面,比赛开始!

首先是挖土比赛。随着一声哨响,200名民工在自己的位置上抡起了挖镢,在工地上挖起了土。20分钟过后,一声哨响,众人便住了手。赛手们把自己挖的土铲进了大小相同的箩筐里。获得第一名的叫连永光,挖了5筐土。连永光光着上身,两手提起两筐土,平举了起来。胸部、臂膊上的肌肉隆起来,一疙瘩一疙瘩的。赛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开始发奖品了。白灵冲上去,从毕家兴的手中接过一份奖品,走到连永光的身边,双手把垫肩给连永光戴到肩上,众人又鼓起了掌。

第二项是上土比赛,还是20分钟的时间,比谁上得多。第四项比赛是挑土比赛,看谁在规定的时间里挑的趟数多。第三项是推车比赛。推车比赛最有意思。有独轮车,有双轮车。车上的土一样多,每人三趟,看谁先完成。有的把车推到了沟里,有的中途翻了车,有的推着独轮车,像喝醉了酒,摇摇摆摆的,不知劲儿往哪儿使。赛手中,丹花认识的人不多,只有东关大队的王一东、李芳林两个人。芳林第一车就翻了车,磨蹭了半天,才把车子扶正,看来,想得第一名是没有希望了。丹花把希望寄托在王一东身上。她站在台上,大声地喊道,

一东哥,加油!

一东哥,加油!

王一东听到丹花的喊声,推着独轮车,飞也似地跑。前两趟,王一东已经遥遥领先。第三趟,王一东第一个把土送到目的地。眼看就要摘下第一名的桂冠,丹花激动了,她挥动着手,大声呼喊着王一东的名字。可是,王一东在往回走的时候,被一个大土块绊住了。车翻了,车轱辘滚出了老远。丹花急得直搓手。一东把车轱辘找回来,已经在50名之后了。

比赛结束后,丹花垂头丧气地跟着白灵一起往播音室里走。丹花边走边为一东惋惜。白灵却很高兴。她神采飞扬,仿佛自己得了奖。白灵说,精彩吧?丹花说,精彩!白灵说,那个得第一名的挖土赛手叫连永光。丹花说,我知道。白灵说,他还有一个名字,你保准儿不知道。他那只左耳朵是木头做的,人们都叫他木耳朵。

丹花站住了。她仔细地打量着白灵。白灵的脸红润润的,脸上堆满了幸福和激动。丹花说,你是不是爱上那个连永光啦?白灵愣住了。白灵说,你这个意见很好,我怎么没有想起来?爱?对,要爱就爱像木耳朵这样的英雄。他是英雄,你知道吗?他上过朝鲜,打过美国佬。一个人杀了3个美国鬼子。丹花没有心情听白灵讲故事。她说,好了,我的大艺术家,等哪天闲了,我再好好听你讲自己的爱情故事。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把今天的劳动比赛写出来,在广播上播放,鼓舞士气。

白灵看丹花不耐烦,有些不高兴。她撅起了嘴,低声道,没品位!丹花不理白灵,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刚到播音室,毕家兴、侯坤就回来了。两人的后面跟着王一东。

王一东跟着毕家兴,低声说,毕师长,你就让我留在突击队吧,要不是那个大土块,我准拿第一名。

毕家兴说,不要找客观原因,说来说去,还是技不如人。

王一东道,毕师长,俺求求你,让俺参加吧,俺留到突击队,一定不给你丢脸!

侯坤站住,对毕家兴道,小王积极性这么高,我看就让他留下吧!

王一东听了,立即大声道,谢谢首长!

毕家兴笑了。他说,你这个小鬼,可真会缠人,留在突击队,干不好,我拿你问罪。

王一东转过身,笑着往回跑。跑了几步,停下来,冲着毕家兴,大声地喊,我会努力的——

冬天的太阳挂在头顶,暖暖地。远处,炮声此起彼伏,响声震天。新鲜的泥土气息和火药的香味夹杂在一起,弥漫在空中,浓浓的。突击队食堂门口的空地上,散着200余名突击队员。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个杠子馍,端一钹盆白菜萝卜粉条汤,蹲在空地上吃饭。

王一东、李芳林、白幸福三个人蹲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圈儿。他们边吃边说着闲话。本来,白幸福的父亲白马车把儿子带回家,是想让幸福在家里陪母亲。白马车被调到丹江口工地上赶马车,幸福在上学,王凤娃一个人在家里,马车不放心。幸福说学校要提前毕业,想回家。马车就同意了。幸福回到白家庄,便替父亲马车出了差,来到了工地上。

王一东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他见了幸福这个楞头小子,便拿幸福开刷。他道,幸福,你还没毕业就赶到工地上来,是不是不放心你那个未过门儿的媳妇?

李芳林生了气,用筷子敲了敲钹盆,大声说,王赖毛,你吃你的饭,大杠子馍还塞不住你那张嘴儿?

王赖毛就是王一东。小时候,因为调皮,大人们便叫他赖毛。后来,赖毛便成了他的小名。李芳林与王一东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一东的老底,便揭了他的短处。

王一东见李芳林瞪起了眼,感到莫名奇妙。幸福向一东使了使眼色,道,千万别乱说,兰子与芳林是表兄妹,俺得喊芳林叫哥呢!

一东用筷子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咋说幸福是三官殿人,咱们是城关人,你们俩一见面就认识。芳林,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不知者不为过嘛!

李芳林笑道,谁给你往心里去啦?你那张破嘴儿,就像一挺机关枪,一天到晚“哇哇哇”地叫,每件事要都给你记住,还不把人累死?

幸福说,这大坝工程也不知道要干到哪一年,听说,咱们突击队也要派人去砍柴呢!

芳林说,绝对不可能,突击队的阵地在工地,要不,还叫啥毬突击队。

这时,工棚前面的大喇叭响了。几句“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的歌声之后,传来了播音员李丹花的声音。丹花声音很甜,吐字很清。丹花说,战斗在丹江口工地上的各位朋友们,大家好!下面有突击队队长侯坤同志讲话。

丹花说完,喇叭里传来几声咳嗽的声音,接着,侯队长便开始讲了话。

喂,喂,大家注意啦!我是侯坤。我讲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嘛,就是要明白建设丹江口大坝的意义。这个问题我已经讲了多次,但是,我还要讲。丹江口大坝建好后,一是可以防止洪涝灾害,可以发电;二来咱南阳刁河以南的土地可以从丹江引水灌溉;三来可以在枯水季节,引丹江水到黄河、淮河,缓解黄淮地区的旱情;最重要的是第四点,可以把丹江水引到北京,让毛主席,让周总理喝上咱丹江水。第二个问题嘛,就是这个工程进度问题。今天中午的大炮放得非常成功,黄土岭战斗已经进入关键时期,咱们要鼓足干劲儿,克服疲劳,最大限度地保证工程进度。第三个问题是生活问题。工程指挥部的首长非常关心咱们队员的生活问题,让工程商务局想尽千方百计,保证后勤供应。今天,给咱突击队分了一头猪,晚上,咱全队改善生活!

侯坤的话音一落,饭场上的民工都站了起来,端着碗,高声欢呼着。是啊,有什么能比改善生活更让人高兴的呢。幸福、一东、芳林三个人也非常高兴。一东说,吃了饭,咱们抓紧到工地上。干不好,对不起毛主席。芳林笑道,还对不起晚上的大肉呢!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未完,待续。此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作者简介:田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南阳市五个一文艺工程奖获得者,淅川县文联副主席,淅川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刊发作品3000余篇,《读者》、《意林》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放歌走丹江》、《坐禅谷禅韵》;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参与主编《魅力淅川》丛书(六卷),撰写的《北京,不渴》微电影剧本拍摄后荣获国家林业部“十佳影片”。约稿电话:13569243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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