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一瞥:请在春天的深处等我◎刘晓庆|南粤诗刊-20年7月刊◇总37期


南粤诗刊


●请在春天的深处等我

『 刘晓庆 』


——读柯红的抗疫诗

在中国的历史上,每当战争或灾难来临,也是诗人辈出、诗歌彰显的时代。自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以来,全国作家诗人纷纷以“诗”抗“疫”,涌现出一大批优秀的抗疫诗作,形成了强大的抗疫诗潮。湖北安陆诗人柯红就是其中一位,作者以周记的形式和深沉的笔触,抒写了大量的抗疫诗作。与其他诗作相比,她的诗隽永深情,哲理思辨,感染力强,绝少口号式的赞美和忧伤。她的诗是从心灵深处流淌出来的真情实感,滋润着这春天迎风绽放的花朵。
柯红的诗是有生活的,在平凡的事情里,她总能找到诗意表达,总有一种赋有深意的感动。饱受生活磨难的柯红,始终保持山里人的勤劳善良、真诚纯朴和坚韧执著,从学生时代开始写诗,始终保持一颗诗心,因而她的诗中有生活,生活中有诗意,这是柯红诗作的最大特色。抗疫诗的内核应该是真善美的合一,但不少抗疫诗写成了赞美和应景之作,流于单薄肤浅和空洞口号,缺乏足够的感染力和震撼力。与这些诗作相比,柯红的诗显得很接地气,她不炫耀诗的技巧,总是把目光聚焦到表现身边的生活、抒发内心的感受上。在封闭隔离的日子里,作者与大家一样面临生活困境,同时给了作者深刻思考的时间,窗内窗外,自我与世界,许多瞬间的启示、感动、滋养着作者,总有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之感,总有发力发声的强烈冲动,因而作者的诗总能散发出人间浓郁的烟火气息。比如,“城池关闭  关成了一个大家庭/嘴巴鼻子不打招呼/眼睛是亮的”(《封城》)。“请剪掉我的长发吧/待春暖花开时/青丝是我们无悔的见证”(《剪》)。作者在二月初二写的这首诗最具代表性:“鸟雀多了起来/看看窗台,看看天/它们在贮存更多的食物/应对即将到来的雨雪之患/冰箱打开又关上/取出仅剩的几片绿叶/我似乎看见它,空荡荡的担忧/鸟雀能活过来,一巢一粒/我们一定能活过来,一室一粥”。这首诗看似平淡无奇,却描绘出一幅生动的生活场景,把鸟雀觅食与封闭隔离中人们的生活相类比,从而产生思想情感上的强烈共鸣。在重大疫情的大背景下,作者的诗参与其中,成为了一种表达灵魂心声的走向,闪耀灿烂的人性光彩,彰显着无穷的人文力量。
柯红的诗是有画面的,也是立体的。她的诗总能通过一人一事一景一物展现出完整的诗意表达,那是心灵在表达、灵魂在行走,不像有的抗疫诗作,充斥碎片化晦涩难懂的意象,通篇都是空洞抽象的说教和概念。如果诗是有色彩的,那么柯红诗作的底色是明亮的,像春天清澈的河流,没有灰色暗淡的色调,总能给人们以希望和感动。万家灯火只待春暖花开,我很喜欢作者的诗作《等待》,表达上如行云流水、画面感极强:“油菜花开了/它在等待去年的蜜蜂/小河解冻了/它在等待一竿唱旧的老歌/龙王寺还没安歇吧/它在等待一群上山的人/春光在哪儿呢/我在钢筋装饰的阳台上/等待一枚走丢的钥匙”。那时,疫情防控处于关键时期,防控虽有成效,但拐点尚未到来,作者的心与全国人民的心同频共振,心情同样是急切期待的:“桃花也该跳上枝头吧/阳光不忍隔离绿叶后面的笑脸/鸟语代替了人声/一枝桃花丈量了窗的距离/河水呜呜咽咽地/这如此繁华的人间也不堪一击/春风行色匆匆/多么辽阔的宁静,该如何一一叫醒”。读这样的诗作,现场动感和画面感呼之欲出,是一种视觉和情感的冲击,与其说是一首诗,不如说是一幅画,总能让人跳动起来、叫人心动,总能叩人心扉、思绪万千。
柯红的诗是有故事的,她的诗内涵丰富而不杂乱无章,纯净而见深刻,清澈而品出五味杂陈,体现出诗的真谛,总能叫人惊喜。抗疫诗应该有生活的宽度、情感的温度、内涵的深度,不能像少数抗疫诗作中,有让人记不住的故作深刻,无病呻吟的忸怩之态。柯红是从山村苦难的岁月中走出来的,她永远保持悲天悯人、感恩情怀和人性尊重,她诗作的触角总是植根于脚下的这片热土,伸向社会低层和普通大众的心灵情感,捕捉身边生活中的闪光和温暖的东西,因而具有顽强的生命力。作者在今年雨水节气写的诗:“今日雨水,无雨/天阴着,像欠着债/邻居在喊:有菜不,赶紧去抢菜/萝卜3块5,青菜5块/儿子还在酣睡,这群孩子把白天活成了夜晚/他们不太关注疫情,关心球赛/昨天有友问当前心情/回曰:恐惧比死亡一样可怕,选择苟活/其实不盼着下雨/每一场雨后,走了好大一群人”。我第一眼看这首诗时,立刻被诗中浓浓的生活场景所打动,感受到疫情之中守望相助、抱团取暖的温暖温情。这分明是一首叙事诗,语言朴实简洁,有比较完整的故事情节。但仔细阅读回味后发现,全诗始终笼罩一种抒情色彩,诗作正是在这不经意的叙述中,抒发了作者强烈的思想情感,而这正是作者的高明之处。特别是最后一句诗“每一场雨后,走了好大一群人”又让人浮想联翩、余味悠长。
柯红的诗是有情绪的,她的情绪是真挚的、率真的,也是流动的,触景生情,涌动着来,挡不住,掩不下,悲伤着你的悲伤,欢乐着你的欢乐。而有的诗人把抗疫抒情诗写成了矫情煽情诗,一味表达扩散重大疫情灾难面前的无奈、无助和悲痛的情绪,缺乏灾难面前应有的坚强和力量。在封闭隔离期间,天性善良、内心柔软、谦躬卑微的柯红,看到有些地区疫情严重或者有人因疫离世,她会因此伤心难过,边流泪边写诗,每一串眼泪就是一行诗。比如,“把爱写成平安/把玫瑰换成了口罩/举杯的手 今夜擎着哭泣”(《写在情人节》)。“一场雨水在来的路上/这看似体健的春天/其实贫血”,只廖廖几句,就把抗疫中的春雨刻画得入木三分、情感充沛,让人看到了诗歌背后的眼泪和温情。今年新冠肺炎疫情影响极为广泛、持续时间长,即使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作者的心中仍然流露出淡淡的忧伤:“桃花开了/人间才会领回短暂的喘息/试着去忘记,惊恐,忧郁,苦痛/浩荡的悲愤/这呻吟过的春天/多么需要这一抹暖色”(《桃花开了》)。作者的这些诗作,仿佛是信手拈来,实则是人生体验和情感的积累,一旦找到渲泻的突破口,便如火山般喷发出来。
柯红的诗是有张力的。有时她的诗是内敛的,像她低调内敛的性格,在诗歌创作中非常吝啬一句诗、甚至一个字,但字少意丰、诗短情长。有时她的诗又是张扬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诗作在情感宣示上喷薄而出、一泄千里,表达出普遍老百姓的悲悯情怀。总的讲,作者在诗歌的表达上是有节制的,大多数篇幅不长,但她总能在有限的诗行里,通过情绪的流动和具象化的表达,展现摄人魂魄的艺术魅力。抗疫诗需要审美的超越和思想的升华,颂扬灾难面前的人间大爱,构筑坚强不屈的精神长城。但有的抗疫诗只注重诗文不注重人文,只注重技巧不注重情怀,只注重表象不注重深度。作者写的很多抗疫微诗,都是“小女子展示大情怀、小角度折射大视野、小诗歌释放大能量”的典范之作。“请在春天的深处等我/我会抹平白色口罩的痕迹/解开脚的桎梏/我会奔跑着,越过夜的恐惧/伸开双臂/牢牢地把你抱紧”(《假如我们活着》)。作者把真挚而丰富的内心世界,凝炼升华成简洁的诗句,欢快轻盈地表达出来,给人第一感觉,精神上得到极大的解放,简直要欢呼雀跃了。是的,大灾大爱,苦难辉煌。经过一番刻骨铭心的灾难之后,人们会更加珍惜美好幸福的生活。正是因为作者有低下身子的姿态、扎根生活的状态、传递温情的心态,所以才能把疫情解除后对自由自在生活的憧憬向往,表达得既含蓄抒情、意蕴悠长,又心潮澎湃、酣畅淋漓。
柯红的诗是有能量的,不是病态的高歌或廉价的忧伤,体现出作者深刻反思和真知灼见。作者的诗是浪漫的,也是理性的,正如我们透过叶能看见光。麦芒是尖锐的,但所指的方向是天空。全国实施封闭隔离措施后,少数诗人的抗疫诗作,不断泛滥悲伤哀愁的情感和廉价苍白的口号,引起了一些优秀作家诗人的谴责和批判。作者没有抱怨哀怨,而是用真心写真情,深入人类的苦难和灵魂,对重大疫情进行了深刻反思:“有时忘了这是在避难/像是在修行/把深山还给它们/我们沦为了信徒”(《囚》)。关于新冠肺炎疫情传播的原因,一直是人们关注谈论的焦点,作者在诗中这样表达了自已的思想观点:“鸟们曾警告过天空/地上的耳朵听不见/草木也曾呻吟过/一滴泪始终没有落下来”(《因果》)。再比如,“一直沉默的太阳更沉默了/一直忧郁着的雪更忧郁了/雷声翻过千山万岭/求来一场雪”(《忏悔》)。“抗疫”需要加油鼓劲,也需要冷静思索。这首诗初读似是在写景状物,实则寄托着作者深深的家国情怀,含蓄表达了一个严肃而重大的主题,即通过应对这次重大疫情,我们应该深刻检讨反思些什么?我们坚信,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读柯红这些闪耀思辨光芒的诗作,让我们在灵动飘逸中感受到沉甸甸的份量,也感受到作者心中那颗金子般的美好心灵!
与时代同行,与人民为伍。广大作家诗人只有与人民大众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抒写人间大美大爱,彰显诗歌精神力量,才能无愧于这个伟大的民族、无愧于这个伟大的时代!

作者简介:刘晓庆,湖北安陆人,先后在《解放军报》《空军报》《孝感日报》《孝感晚报》等数十家军地报刊杂志发表诗歌、小说、散文以及新闻、通讯、政研等各类题裁作品,著有文集《呼唤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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