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愿望都是用来被实现的〕金圣叹的火腿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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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顺治十八年七月十三日,立秋,南京,五十三岁的金圣叹就要被问斩了。
面对死亡,他留下了此生中的最后一句话:豆腐干与花生米同嚼,有火腿味道。有人说得很生动,说是他让儿子附耳过来,然后悄悄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并没有人来喊刀下留人,也没有出现七月飞雪,救星也没有到来,金圣叹就真的被斩首了,当然他也没有羽化成仙,只是真真正正地死去了。
他确实是冤死的。当时顺治皇帝刚刚死去,府衙为他设了灵堂。因为忍不了新任的吴县县令任维初一面盗卖官粮以中饱私囊,一面又严刑催交赋税的行径,面对苦不堪言的吴中百姓,金圣叹和几个秀才写了哭庙文去顺治皇帝的灵堂哭诉控告,还把矛头指向了包庇任维初的巡抚朱国治。朱将哭庙文起草人的他作为首犯,与其他十七人一起以“摇动人心倡乱”的罪名判了死罪。
这是一起彻头彻尾的冤案,而这个朱国治,就是电视剧《康熙王朝》里,面对造反前夕的吴三桂威逼利诱而坚不屈服,亲手杀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后,只身前往痛斥吴三桂而被杀死祭旗的朱国治。有史料也说他在吴三桂起兵造反时,严拒胁降而被杀,尸体为吴将士分食,骸骨无存。平定三藩后被清廷列入“忠义”死难臣子之列,褒扬优恤。而在距身死两年前,身为云南巡抚的他还曾因克扣军粮而导致生变。当然我绝不会认为这是他遭了报应,只是感慨于历史竟是这样多面。
童年贫困孤独,九岁入私塾后刻苦勤奋的金圣叹,成年后考取了秀才,沉迷于《水浒传》的他,在之后科举考了第一却绝意仕进了。
这是个无比有趣的人,二十岁的时候竟然开始扶乩,竟然还去过许多著名的士大夫家去扶乩。因为岁试文章怪诞而被黜革的他,却以开堂招生讲学为业,还曾编过八股文应试范本,注释过杜甫诗集。
评点《水浒传》时,他无比喜爱鲁智深,说作者施耐庵最喜欢的人物就是鲁智深,所以不舍得让他受一处伤。却将宋江骂做一堆狗屎。
是他把《庄子》《离骚》《史记》《杜工部集》《水浒传》《西厢记》评订为“六才子书”,又做了专门的品评。后来民国时期的黄侃说八部书外皆狗屁,也算深得此公真传,又更甚一筹了。
江南实在是满地才子,比如小说家金庸就有表哥徐志摩、表姐夫钱学森等。而金圣叹也是,明末清初的文坛领袖钱谦益就是他舅父,可是对于降了清朝的钱谦益,他却一点都不客气,为钱祝寿之时,当着众宾客面,他竟刷刷刷写下了“一个文官小花脸;三朝元老大奸臣。”的对联,然后扬长而去。
他还写过一副极有趣的对联,上联是:这老翁舍得几文钱,斋僧布道,加几年阳寿足矣。胡为乎,使金童玉女引上天堂,呀呀呀,玉帝也嫌贫爱富。下联是:那婆子偷尝两片肉,破戒载荤,打两个嘴巴够了。又何必,差马面牛头拿归地狱,哈哈哈,阎王乃重畜轻人。
金圣叹早就死了,可是他想静静却依然不可得。二十世纪新文学运动中,胡适认为他是“大怪杰”,有眼光有胆色,林语堂称他是“十七世纪伟大的印象主义批评家”。因为攻击《水浒传》中的梁山好汉(大概就是宋江吧),他一度被大陆学者批评为反动和“封建旧社会统治阶级代言人”。他在哭庙案中服刑,又被清末革命党尊为抗清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