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故事】张跃飞《思念昙花》

阅读悦读丨苏音《中秋忆“糕仔”》(散文)

文/张跃飞

【作者简介】张跃飞,笔名苏音,会计师、中国残疾人作家联谊会会员、汕头社会心理学会会员、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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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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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馨是我少年时代的朋友,那是上世纪70年代中期,一座在南方不多见与老北京四合院有些相似的大杂院,住着十来户人家,有六、七家人的上十个孩子年龄较相近,多的也就差着那么三、四岁罢,少的年龄一般大。雨馨她比我小两岁,我们那院子里有四、五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大人们常称为“我们的五朵金花”,雨馨在我眼中是其中最美的一朵。

我家和雨馨家隔着院内的坪地两窗相对而望,透过窗台,常常一眼就可以望见屋里的她,可往往看到的是她的一头乌亮秀发,或是一个倩影。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雨馨家窗台上的一盆昙花。昙花,又名月下美人,韦陀花,在本地也有叫月下待友的,虽然花期很短,一般在晚上8~9点钟以后,花蕾渐渐展开后,过几个小时就慢慢地枯萎了,盛开时间仅3、5个小时,非常短促,故有“昙花一现”之说。可昙花绽放洁白如雪清香四溢、纯洁雅丽秀色动人。

我和雨馨,抬头不见低头见,可在那个时代,又是在小县城里,男女授受不亲的戒条竟然大行其道,在学校男女生阵营各别,互不往来,泾渭分明,除非万不得已,比如老师让通知什么或收作业本子,才会说上一句半句,也是点到为止,决不多言。在校外,又是邻居,虽然不比学校那般堡垒森严,可也没有多少往来,可碰面笑一笑打个招呼这还是有的。我和雨馨,比其它的人还多了点接触,时常互相交换连环画,后来是小说,她家大人有不少藏书,记得雨馨在我这里借过《船长的女儿》、《小河流水》等少儿读物,我则通过她借了《迎春花》、《野火春风斗古城》、《青年近卫军》、《红色保险箱》等等。在还借书之际,我们会聊几句书中的内容或人物,如金环要是不牺牲,杨晓冬会怎么办?看了《卓娅和舒拉》,雨馨说,要是一旦祖国有需要,我愿做卓娅。说这话的时候,雨馨神态庄重而圣洁。这时候她已是长得亭亭玉立,上初中了。

高一那年,我踢球腿骨折了,差不多有两个月没出家门。在那样的年华,整天就闷在尺寸之间,那种烦,实在难受死了。我许多时候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惟一能看到的是对面窗台上每天浇水时的雨馨。有时她抬头见了我,嫣然一笑就闪没了。好在雨馨还有小伙伴们弄来了不少书,从早到晚伴着我。

煎熬般地过了那段时间,我终于又重新活泼乱跳了,此时的我对老院子、对雨馨、对昙花都有了更深的感情。在好些时候的夜里,我一次次偷偷来到雨馨家的窗棂下,无数遍地痴痴地望着,期待雨馨心有灵犀地打开那扇窗户露出笑靥,可奇迹并没有出现。

有一天,不知是谁用瓦块在雨馨家窗框上刻下“雨馨,你真美丽”几个字,在院子里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波。和我一般大的半大男孩也就三、四个,大人们就站在院里猜测,半天也没有猜出是谁刻的。有人怀疑是我,说一定是哪个没心读书的小鬼头刻的,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尽想些歪门邪道。我大概能猜到是那一个刻的,然而我决不会说出来。那几天,我的心忐忑不安。她却没事一般,进出院落步履轻盈,面带微笑,真像和谁恋爱了似的。那时,我也就十六、七岁,可我懂得爱一个人就要把她深深地刻在心里。我曾经不止一回在有月亮的夜里偷偷地、深情地注视着那盆昙花和那刻着的字。

在那刻的字渐渐淡去的时候,我上了大学,那时,恢复了中断了10年的高考,我是在复读了一年,第二年考上的。走的时候,雨馨还送给我一支漂亮的钢笔和一个雅致的笔记本,笔记本里夹着她的一张照片。递给我时她只说一点纪念品,那时,送礼物的不止她一个,大院中的其它同伴,关系好的几乎都有送这赠那的。离开以后我打开本子才发现笔记本中还有秘密,我一阵惊喜,心跳得快蹦出来了。一到学校我就试着给她写了信,过了半个月,我收到了雨馨的回信,很短,没提照片的事,只说信收到了,她学习也很紧张。在那几年中,我每隔一段就给她写信,讲大学里的生活,说大院里的回忆,还有就是问她的学习情况。她没有每信必回,可也给我回过好多回,信都不长,却透着热情。我让她也报考我读的学校,她回说尽量争取。可结果她没考上大学,而是参加了工作。

雨馨工作后,我也临近毕业,学习更紧张了,实习在外地,又得准备论文,和雨馨的联系少了。我大学毕业那年春天,她放弃了工作,报名参了军,是文艺兵,去了边境,那个时候边境线上的硝烟还没散去。

大学毕业后,不知为什么,我也选择了从戎。入伍前迫不及待地回到生我养我的小县城,这是我和雨馨早在半年前就在信上约好了的,她说这时会回乡探家。回到家的第二天,我来到当年的旧宅,老院子就要拆除了,雨馨她家也已经搬了,这是我事先不知道的,因为我们家先搬走了,我站在她家的窗棂下,望着已经模糊不清的刻字,还有窗台上因无人照料已经枯萎的昙花,大有人去楼空的苍凉。这时,我的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我回过头一看,不由有些失望,来的不是雨馨,是雨馨的妹妹雨诗,后来成了我的好同学的妻子。“是你,雨馨呢?”“她牺牲了。”雨诗哽咽着说。原来,就在一个月前,在到前线慰问演出途中,她不幸遭到了意外。

雨诗掩面而泣,递给我一封信。这不是雨馨写给我的,是写给雨诗的。信上是上前线之前写的嘱咐,说了我们的约定,还有短短几句话:若有不测,别把不幸的消息告诉我,就说她希望我们永远是好朋友。我一手抚摸着刻字,一手把枯萎的昙花攥在手心里,贴在心窝上,面无表情地,静静地呆立着,而悲痛欲绝的哭声挤满心灵的每一个角落。

几年的从戎生活,我并未亲眼见到牺牲,也感到虽然军中且同社会,有着世间各态。可切实地体味到,作为军人,确实比其它环境,有着更多的奉献,包括牺牲。流水往事,岁月风蚀,看见那种老式建筑的院子,我就不由想起我们少时的住的大院,不禁就想起那窗棂上的昙花,那刹那间的美丽,绽放着电光火石般的纯净。于是,便想起雨馨,也就有抑制不住热泪盈眶的感觉。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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