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地模：黄花寨车站故事（下）｜小说
文/冯地模
【作者简介】冯地模，1952年生，籍贯重庆万州。铁路退休职工。重庆市作协、美协、电视协会会员，重庆文学院首届创作员。20多年来，在《四川文学》、《丑小鸭》、《红岩》、《中国铁路文艺》、《百花园》刊物及《重庆日报》、《重庆晚报》、《西南铁道报》等报纸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约80万字，部分作品获奖。有诗集《老鹰岩》（与人合作）和短篇小说集《朱鹮是一种鸟》、中短篇小说集《黑雪》及长篇小说《艺术家的生涯》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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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凌晨
没有车到或者经过，调车作业停止期间，整个车站几乎悄然无声，红绿灯在弯曲交错的轨线间闪烁，正在等候着一个崭新的黎明的开始。天空星光暗淡，新月一钩遥远又遥远印象，许多人都在宿舍酣睡，只有黄拉着王的手，蹑手蹑脚悄悄上楼。到处昏黑，走廊转角有盏不甚明亮的灯。
走廊这端，发现书记办公室有人，向书记对着窗户抽烟与人谈话，还有姜圆圆在电水壶烧水泡茶，不时瞟外一眼，表情神神秘秘。桌子上面摊着一叠照片，照片熟悉正是有人讹她的东西，上面引有她与邱老板那次宾馆赤身裸体，不堪入目的淫秽动作，偏偏她的身体角度正面甚至性器官图像清晰，老流氓隐藏背后安然无恙，触目惊心，也是令她几个月来食不甘味夜夜难眠的根源。还有，照片复制件一张不差邮寄到自己丈夫那里，引起深源度地震——也是最近家庭不和，闹到婚姻离异境地的始作俑者。
外面哪个？张雷喊，出门望望，回去。
两个人打开会议室门，王亢搭椅子伸手天花板找东西，一无所获。哪儿去了呢。
那是一叠复印的K4纸张，折叠以后装在塑料口袋，裹上大叠报纸置放那里，只她晓得，不会被耗子拖走铺垫窝巢了吧。黄姗姗亲自收藏的财务腐败证据，还有车站老杜与煤业邱老板私下往来的账单，无意之中发现悄悄复印，当时出于好奇偶然，现在感觉相当有用，发现杜长期以来信任自己完全假象，正在寻找机会借口让她错误，至少驱逐在车站财会经济圈子之外，从此人前低头认罪。原因简单，黄越来越对杜大吃大喝公款消费害怕，假账心虚，甚至用酒灌麻姗姗，推在宾馆房间陪同邱睡觉。可恶的是将所有拍照当作把柄掌握手心——造成她家庭矛盾与丈夫离婚，就是黄咬牙切齿憎恨的原动力。梦里发现老杜借用高科技侦查手段，找到天花板上面老鼠窝里材料，正在得意洋洋点火销毁，所以，醒转告诉王亢麻起胆子，看看材料是否真的还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材料通过向书记，汇报车务段纪委，让正义得到伸张，也替自己和儿子出口恶气。
怎么办呢，回去倒早不晚的，早晨八点钟站领导点名，还有许多事情该忙。回三楼会议室椅子休息片刻，没有想到开灯，窗子慢慢有风进入，倒也惬意。黄交代王约法三章：一，各自在椅子上睡觉，各不相扰；二，时间不能久，顶多二十分钟，互相提醒；三呢，虽然男女，都君子勿小人，完全互相一个信任。都睡不着，坐起来讲话小摆闲龙门阵，从王的家庭摆到黄，黄说杜站长为人不顶坏，就是经济问题不清楚，还有邱老板事情。不想惹麻烦，是人家逼在门槛上，兔子急了还回头咬急嘴呢。只是，担心拖累你王亢，包括妻子还有儿子。好在手头掌握有煤炭老板过往证据，诅咒杜来个肚皮朝天，上班前务必向车站书记汇报情况。
疲倦，睡着，两个人不知不觉拥在一起。天亮有人做清洁，门开吓坏高声叫喊贼娃子，站长老杜带人棍棍棒棒上来，要求讲清楚男女行为苟且事件。想不到穿衣服裤子怎么快已经久经沙场老将，老实交代有过多少次幽会，否则通知卫生院医生人体生殖检查。两个的行头用过与否，温度，存在状态与精子卵子包括受精卵病毒指数，休得蒙混过关。清清楚楚吓傻的王亢没有话说，黄辨别几句，起哄的围观者要求汇报乱爱经过，偷情的正当理由及时间感受，等等。向书记赶到场生气，这么讲行吗，两个人首先停职反省。
张雷眼尖，指着王亢的裤裆，看啊，拉练都狮子大张嘴，欲盖弥彰掩饰不成吧。王亢大喊冤枉，上厕所忘记关闭算不得证据的。姜圆圆道，通奸偷情还在道德范畴之内，安逸快活不敢承认，不就尿壶搁尿罐里头这么大回事情嘛，认了就是。黄姗姗坚持，我们啥也没有做。张雷冷笑，有人与煤炭老板两个长期苟且，摄影家都上展览了，光屁股雪白大腿还鸭子死了嘴壳子硬，不信，大家很快有目共睹。
一切，为向书记制止。
李美凤嘻嘻道，正缺人手，还口头检讨上班到最艰苦繁忙的岗位奉献，车站度过非常时期再说吧。张雷手指黄姗姗骂，王亢这么老实憨厚正派个人，有老婆娃儿的，狐狸精勾引他犯罪做啥子啊，他没有煤老板那么家财万贯处处风流，可见破鞋到了极点去死吧你。
6、上午
八点钟交班点名，除了岗位走不开的职工，车站召开几十个人的临时大会，上面车务段来人，有事情宣布。
有轿车从车站后面弯道急转直下，响一大串喇叭进入会场，男女职工连同站领导拍手欢迎，莅临现场的不是别人，车务段人事主任小廖与分局卫生处处长老高。原处长处理非典事务麻木不力火线撤换，老高新上的，由路局调动而来大家面生，小廖忙不迭介绍情况身份。廖，就是姜圆圆新处的对象，不久前还是车务段人事员，几年卧薪尝胆，关键时期土壤的蒜苗，一下子青幽幽冒出头来。
向书记上前与上级领导握手，唯独没有看见杜站长，往常总是秤不离砣，缺一不可，展现车站党政团结和睦的。不过，也暴露出来两个人的矛盾，意见不和，幸好都关起门争吵并不影响车站安全生产与人际关系。
其实，两个人还是当兵同一连队战友，上过越南自卫反击战战场，负过不同部位的轻伤。脾气都暴躁。
开会开会。
廖主任摘下口罩，首先宣布人事调动和任命，恭喜站长老杜为了工作夫妻长期分居问题，依靠上级考虑和照顾终于解决，调在成都某三等站仍然站长，暂时的啊，杜站长资格老能耐大原则性强，以后根据需要重新调整位置。黄花场二等站到三等，理由万千，说来说去还是背心改裤衩用，降级使用。杜正在姜圆圆帮助下收拾行包东西，中午领导们食堂加菜聚餐吃饭，算是践行。非常时期，街上的馆子饭店，敢去消费？领导的食品安全问题重于泰山，吃出个可怕的“杀死”病毒来，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不划算的。有群众嘀咕，他的骚牛筋终于有合适安置，两口子做事情名正言顺，省得下面犯错误害人还不值当。主持人向书记插言，陈述杜站长在车站若干年的成绩，各项指标包括经济收入职工奖金上了台阶，关键是安全看住了，集体与个人年年受到上级奖励。还与运输单位尤其煤矿老板关系密切，对发展货运功劳大大。缺点呢，是个人都有，金无足赤是吧，脾气大点处理问题带点主观，与女同志接触多些嘻嘻哈哈，醉酒都休班。还有，痴迷下棋不分白天夜晚，难免误会流言。这是他一再要求我说明的情况原因，这些年难免牙齿咬舌头，他老杜对不住职工群众的还请多多谅解。此致敬礼。杜警告，那些写信污蔑控告他耍小姐嫖娼，有经济问题的可以休矣，已经晓得名字，算了，人走之时其言也善。
可惜没有掌声，底下议论纷纷场面沸腾。
主持人老向兴高采烈精神亢奋，老杜离开，车站站长书记工作暂时由他一肩挑起，非常时期车务段难以调配合适人手补充。不过，头绪份呈也是够他忙的，算是挑战。
卫生处长戴着口罩，讲话通报当前非典情况，正是多事之秋，连国家卫生部都走马换将，不过非典感染人数与死亡率都在下降，有数据为证明。但是铁路运输单位首当其冲，火车不能停摆，运输必须坚持客运和车站一线干部职工异常辛苦，高温高热高接触，做好自身安全和旅客安全十分重要，我们黄花寨车站做得很好嘛，看进站口出站口车上车下，严防死守，阻隔病毒打一场群众化的卫生战线人民战争，终将取得最后胜利的。卫生院的同志和车到没有？赶快将车站上报的发热疑似病人带走隔离，时间等于生命，赶快啊。向书记讲几句，宣布几个脑壳发热发烧，疑似病人名单：
张雷。黄姗姗。李美凤。
黄姗姗与张雷不知不觉站立，手脚无措声辩几句，李美凤根本不屑一顾，还是被呼拥过来的全副武装的白衣战士携带上车，轰隆隆当场开走。剩下王亢先是惊呆呆，以后突然痛哭流涕，当场揭发了黄姗姗还有张雷发牢骚污蔑车站生产形势，对现在的非典形势表现不乐观言论，自己当领导应该如何如何。其实，他们都感染了非典病毒而不自省，到处传播，不是危害车站和群众，于国家民族利益而不顾吗。中午，他根本没有上办公楼找老杜，也没有看见站长与女同志谁脱裤子关门下棋，一切所有都张雷胡说。造谣可耻信谣可悲传谣可耻，从此以后他一定好好加强学习，改造思想世界观，任劳任怨上班工作，争取做出优异成绩汇报领导。姜圆圆事后夸奖王亢，看你傻傻木木不出来乌龟有肉肚儿里，会反戈一击杀回马枪了，实际聪明。王亢解释，老杜虽然离开，对我娃儿上学就读问题帮忙，不能对不起良心。姜圆圆问，黄与你真的有一腿么，还出卖她可见没有良心。
猜王亢啷个，居然风湿麻木神戳戳，不无表现地讲，怀疑黄有点性亢奋研究是否非典病毒闹的，具体经过细节翻云覆雨惊心动魄，就怕多言，否则有黄色嫌疑。向书记相信我小王是受害者，对黄花寨车站精神文明建设不利，决定不声张不追究，也是英明。姜圆圆玩笑，你将军不下马吧，有意思咱俩试巴试巴，也教大家知道。
非典总有结束时候，个多月时间，天气也渐渐转凉，隔离的职工已经活蹦乱跳回到生产岗位，基本恢复到以往固有的平静。向书记或者向站长整体工作干得出色，受到段和铁路分局赞扬，获得嘉奖。在黄花寨扯站一心取得抗击非典胜利总结表彰会议上，车务段廖主任再次莅临黄花寨站，朗声宣布车站新的人事任命：姜圆圆提升车站客运主任；张改在车站当事务员，不算干部编制算脱产人员，不晒太阳不淋雨了，喜出望外。李美凤请假去了青岛部队丈夫那儿探亲，据说怀有身孕。黄与煤矿小学教师闪婚，正在外面旅游耍自己婚期蜜月。惨的是王亢，被打发在管内遥远小站上班，仍旧运转值班员。正在接二连三向新站长申请调回，理由是照路途太远身体不适，必须照顾生病卧床的妻子和正在读书的儿子。儿子的瞎眼影响生活还需要外出治疗。
不过，成都终于传来老杜出事情消息，主要是腐败经济问题还有作风败坏，路局相关部门已经拘留并立案侦查。传说也怪，杜朝天家里搜出骇人听闻的现金钞票，女色和糜烂生活当然不可或缺，但是并没有所谓情妇，而是栽在小姐身上。赤身裸体与漂亮妹儿关门闭户下象棋或者玻璃跳棋，被巡查的警察逮住，引起上级纪委注意，凭举报清理出杜黄花寨车站任职期间经济问题。
都第二年春后的案件了。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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