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戴晓东《抓阄》
文/戴晓东
【作者简介】戴晓东，先后在《解放军报》、《解放军文艺》、《安徽省直机关党讯》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并有散文、短小说、中篇小说参加征文获奖。作品刊于《文萃》《当代人》《小说月刊》等文学期刊,并有作品编入《安徽小小说50家》《让你感动一生的微型小说全集》《中国微型小说名家名作百年经典》等系列文学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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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雨，从中午下到了黄昏，才慢慢地变小了。
大龙和小龙站在门前，望着不远处的那条公路。大龙心想，爹出门大半天了，按说也该回来了。小龙也寻思着，莫不是爹遇见了熟人，或有啥事情给耽误了。
“哥，要不，俺去迎迎爹！”小龙说着推着自行车，一付急匆匆地样子。
大龙一把夺过了自行车，“还是俺去，你和娘在家里等着。”说罢，跨上了自行车，冒着淅沥的小雨，沿着弯弯的山道远去了。
“哥，你穿上雨衣……”小龙从屋里拿出雨衣时，大龙早已不见了踪影。
“娘，俺哥去迎爹了。”小龙回到屋里，对双目失明的娘说，“娘，你别急啊，说不定爹一会就回来了。”
娘摸索着站起身来，她扶着小龙走向了门槛，“天色不早了，当家的也该回来了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对儿子说：“说不定他拉完了石料，又去了你三姨家，三姨答应借俺一万元钱！”
“娘，等俺和哥读完了大学，就把你和爹接到城里去享福！”小龙拉过一张木椅，让娘弯身地坐了下来。
听了这话，娘笑得流出了眼泪。“好啊，那时娘和你爹，就是村里最有福气的人了。”
“那是！谁让娘生出一对考上大学的儿子呢！”小龙陪娘说着话，眼睛却不时地暼向公路。
天黑了，屋里的电灯亮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几个村民推着一辆平板车，借着手电的微弱光亮，很快就来到老屋的门前。
“嫂子，出……出事了，老哥开着运石车……翻下了山崖!”老村长急促地喊叫着。
小龙奔了出来，娘也迈着颤抖的脚步跟出了门外。
“娘，俺爹……”大龙浑身透湿地站着，双手紧紧握着车把。
一架平板车上，一位中年男子，直挺挺地躺着，全身上下已是血肉模糊。
“爹，你怎么了？”小龙一下扑了过去。
“龙他爹，你这是怎么了？龙他爹呀……”双目失明的女人，跌跌撞撞地摸到男人的身边。
于是，一阵凄惨的悲哭，在山村漆黑的夜晚传得很远……
按照乡俗，第三天乡亲们将棺木抬到了山上。不一会儿，山洼里就堆起了一座新坟。
安葬后的当天晚上，娘把儿子叫到了身边，她取出一个纸包放在了桌上，“大龙，小龙，后天就是你哥俩报到的日子了，你爹留下的这两万块钱，你哥俩就看着分了吧！”
“娘，俺不上大学了，俺在家陪着你。”小龙眼泪汪汪地依偎着娘，态度却十分坚决。
“娘，俺也不去读书了，都走了，你咋办？再说，两人读书得花很多的钱哩……”大龙站起身来，握住了娘那双粗糙的手。
娘推开小龙，也一把甩开了大龙的手，“两个畜牲！非得气死娘是不是？你爹刚走了三天，俺的话就没人听了么？天哪……”
“娘，你别哭了，爹不在了，俺家哪来这么多钱供咱读书？让大哥去读书，俺在出去做工挣钱养着你。”
“这咋成！俺是哥，长兄为父哩！这书理应小龙去读！爹不在了，俺要把家撑起来……娘，你咋不说话了？”
你一言我一语，大龙和小龙都试图说服对方，两人争执互不相让，只好将企求的目光投向了娘。此时，娘早已偏过头去，把饱含泪水的眼睛转向了窗外。
“扑通”一声，大龙和小龙，都跪在了娘的膝下。娘把两个儿子搂在了怀里，更是泪如雨下，“他爹呀，这可咋办哟？”
“娘，你也别为难了，咱和弟弟抓阄决定。”过了很久，大龙开口说道。
“娘，让哥去读哩！还抓啥阄么？”小龙还是不答应，在他心里哥从小体弱多病却啥都护着自己，这次说啥也要让哥去读大学。
兄弟俩争来吵去，依然没有个结果。这时，思前想后的娘，终于狠心作出了决定，“你俩可是孪生兄弟啊！出世的时候，早生和后生是个天命。如今，谁读书谁不读书，也只好抓阄了，穷人家好歹都得认个天命。”
“那好，就依抓阄。不过，谁赢谁去读书！”过了片刻，小龙也开口答应了。他想，从小到大，每次玩抓阄游戏总是哥赢，这次肯定还是哥赢。
“娘，俺去找村长大叔，请他来做个公证！”听了娘的话，大龙立刻站起身来，撒开双腿旋风般跑出了家门。
过了一个时辰，大龙和老村长走进了屋子。
落坐之后，村长交代了几句，就取出了两张纸片，并很快就写好了字。接着，他把纸片揉成了两个纸团。
“这两个纸团，一个写‘输’，一个写‘赢’，‘输’了就留在家打工，‘赢’了就去省城读大学。大龙，小龙，你俩，谁先拿哩？”老村长把纸团扔在桌上，便眯缝着眼睛，巴哒巴哒地抽起旱烟。
大龙看了小龙，小龙也看了看大龙。
“咱一起拿！”
“好！”
大龙和小龙，闭着眼睛，伸出了手，各自摸到了一个纸团。
小龙先把纸团递给了老村长。老村长打开纸团，皱巴巴的纸片上写着“赢”字。小龙顿时傻了眼，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娘摸索着把他搂在了怀里……
老村长打开另一纸团，只是用眼瞟了瞟，就念出了个“输”字。随即，他划着一根火柴，很快就把两张纸片点燃了。
望着燃烧的纸片，大龙的眼里流出了热泪。
过了两天，大龙挑着行李，把小龙送到镇上汽车站。
又过了几天，大龙娘给男人上坟。谁知，刚刚走近新坟，就听到了一个老男人的喃喃自语，“大兄弟，别怪老哥心狠，大龙跑来求俺，跪在地上不肯起身……俺只好写了两个‘赢’字。大兄弟，俺们山里人穷，俺这个村长丢人哩。”
“大龙，俺的儿哟，娘对不住你啊！”顷刻，一个女人的呦哭，在空旷的山洼里响起……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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