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惊:火苗

┃火苗┃

文/金惊

玉玲接起电话,邻居老人在哭。租客偷用电磁炉,我看到了火苗。我怕烧死,要打火警,要打专线。红梅,你上老虎窗了,给我发视頻。老人叫红梅,结婚就住院子里了,知道主楼木结构易燃。

主楼南北有辅助房,外墙都是统一的青砖,外露的每块砖头上,烧制了凸字姓名。考古专家鉴定,建于上世纪二十年代。鉴于主人移居国外,这里成了七十二家房客。由于地理位置不准建高楼,拆迁的也绕着走。

院内设施不配套,有的居民搬出去住了。留下的你砌砖我拉绳,各占其位越住越乱。原房主设计,北院安排“下等人”住,平层上晾晒衣物。与主楼隔着天井,铺就青石板建有水井。现在住平层的,偷着建起了房,把门前的树也建于房中。

邻居效仿,平台上叠起“鸡窝鸟笼”,南院瓦房里也是。原设厨房餐厅柴房,中间座个大大的花园。两边连着房廊,去主楼不走湿路。主楼设架空层,结实的横木上铺上地板。木楼梯藏于大堂两侧,每扇墙板雕镂刻花,牛腿上飞鸟走禽。两层半的搁楼上,凭窗远眺近观。

红梅的房间连着阁楼,与玉玲的房门相贴。红梅上班不做饭,一直没有厨房。玉玲去南院做饭。早先得去后院担水,有了自来水后,居民侵占空间,把主楼的大堂、通道都占了。居民换成租客的,便成了更多的窝。

那月,轮到玉玲抄水电,喊着名字去敲门。开门的露出半张脸,问,你是新来的。玉玲摇摇头说,我孩子都十七了。哦哦,那是老邻居了。边引着玉玲边说,院子里太乱,来讨饭的仅要钱,收破烂的仅收二手货。

红梅精神异常,可也不能忽略。木结构的院楼,西边北边都有。上下几百个平方,住着怪异的房主,红梅感谢玉玲也因为他。玉梅在西窗装了空调,与平台隔着两米多,硬说影响他乘凉必须拆除。

来调解的人说,装到门头上去。红梅扭着腰肢说,不成,那呼呼的热气烘在走廊、房间,咋住。红梅年轻时是剧团一枝花,丈夫也是百里挑一。只是孩子九个月了,软不拉耷一团,不会站立不会发音,丈夫说,我们的血型不合,再生也是痴呆儿。

红梅变得不说话了,离婚后虽有男人进来住,没有改变她单身状态。她扭着好看的腰,见了人也不吭声。半夜会起来拉二胡,悲悲泣泣的,倒也没人找她麻烦。那些白天打哈欠的人,等着她结婚搬离。

来协调的人说,那院主是台胞需要照顾,等等师傅来了,趁着红梅不在装上。玉玲这才慢吞吞地说,啊,台胞有政策,那我舅舅在美国,我是什么胞呀。

师傅扛着工具来了,两张嘴滴沽了一阵,说,先去别的地方装了。夏天过去了,师傅没有再来。红梅感谢玉玲,见了总要说些话,还送这送那的。红梅你看,这食品还能促进睡眠,我睡眠一直不好。红梅瞪大了眼说,噢,你睡眠不好呀。从此,夜半歌声消失了。

春来了秋去,红梅慢慢老了,她的房里越来越冷清。几天不见红梅,玉玲也担心她出事,就试着敲门,红梅,红梅,你在家吗,我给你送点好吃的。等红梅伸手接碗,玉玲惊讶了说,你怎么啦,房里乱作一团。红梅抖着手泪如泉涌,我病了高烧不退,我以为我要死了。

我出门了你咋不打电话,这层层叠叠的饭盒。玉玲收拾着桌子问她。红梅说,这些饭我都没吃。你的声音弱得听不见……我给你请医生去。玉玲为她忙去了,第三天玉玲进去,她下得床来“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谢谢救命之恩。

红梅爱上了打电话,不论大小事都会打。玉玲,只有你晓得我没病。歇了歇又说,我侄女跟我来住,你看好不好。好呀,好呀,有血缘的会给你养老。红梅嗤嗤地笑了。多年后,侄女结婚出去住了,不经常来看她。玉玲说,年轻人也很忙,亲生的也这样……

侄女关健时刻会来的。红梅说,那我放心了,有事给你打电话,别人我都不信。好的,你就给我打吧。玉玲想起了几年前,隐隐约约有糊焦味。红梅,快去阁楼闻闻,糊焦味来自哪里。最后,在大毛的厨房里扑灭了引燃的火苗。

  

作者简介:俞卫萍,女,浙江杭州人,经济师,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以散文为主,在《美术报》《浙江日报》《深圳晚报》《杭州园林古建》等刊出。后在《文学百花园》《群岛小小说》《当代小小说》《金山》刊出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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