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者札记 | 卡卡·早茶夜读

作者为管理咨询从业者

1

我是卡卡,今天是我莫名其妙卡在这个混沌世界的第1天。
几个小时前,我还在跟PPT死磕。当我支撑不住,沉沉睡去,醒来却觉得头晕目眩,四肢乏力,心肺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着一般,喘不过气。
勉强睁眼,竟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在家里,而是身居一个清雅古朴的房中。难道最近加班熬夜太多,出现幻觉了?……
似明似暗之间,似听到身边的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女子说到,“姑娘,你醒了……”此时身体竟是不受自己控制一般,轻轻抬了抬手,听到一个来自于自己这具身体却有些陌生的声音,“紫鹃……”
我心中一惊。但只能发现自己如同牵线木偶一般,被身边的人轻扶起来,用小银匙灌了两三匙桂圆汤和的梨汁。再后来便又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似乎与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又有些听不清,依稀听到身边的哭腔,这具身体突然直身叫道“宝玉!宝玉!你好——”
我心中一惊,然而一股悲怆骇然压过,只觉得身子一轻,便飘飘然似乎与身体分离,离身下一屋子失声痛哭的人越来越远,逐渐进入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之中。
“姑娘,可否帮我一个忙?……”只见一个穿着弹墨绫薄绵袄、青缎夹背心的年轻女子迎面走来,似是刚刚的紫鹃。
我从刚刚的震惊中还未缓过神来,“什么?”
“我有一个夙愿未偿,这幻境便时常会让有缘人入梦,助我了却这桩心事……”
“需要我做什么呢?”
“给林姑娘一个美满的结局。”

2

对于一个不曾读过红楼梦的人来说,要在一个逻辑相对严禁的故事里行走,难免不安。而依着紫鹃的意思,我必是要走这一遭,做这一场梦,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幸运的是,在此之前还有不少“有缘人”也曾误入过这个世界,留下过不少影像资料,可以先补补课。
可惜的是,带着现代人思维走进古代世界的前辈们,以自己的方式来理解着这个故事,却在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下,演绎了N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悲剧剧情。不然也不会再来一个我了。
1号林黛玉,是个活泼大胆的姑娘,打定主意走自由恋爱线,不知怎么竟劝得宝玉一起私奔。可惜最红还是被抓了回来。贾母气病而亡,宝玉被家法处置,打得半死。王夫人大怒,怎么也不肯认下这个媳妇,索性让林家的人将黛玉接了回去。没多久林姑娘便“郁郁而终”。
我看得嗔目结舌,不禁感慨这位姑娘在古代的大胆操作。紫鹃在我身边说到,“我竟不知,你们那个世界竟可如此……’不拘一格’……婚事竟不需要经过'三书六礼’,便草草了事?”
“流程上确实会删减很多……但最主要的区别还是,婚姻一事能够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相爱的两个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全然罔顾理法,必然为家族所不容……”紫鹃面色严峻。“况且逃又能逃到何处呢?各地设立保甲,缉盗安民,面生之人很快便会被发现。即使二人侥幸安居,失去了家族的庇护,无以为生,终究会坐吃山空。”
浪迹天涯这条路自然是不可取了。
2号林黛玉,是个干练聪慧的姑娘,一心想要在红楼梦里打拼一番自己的事业。她打定主意远离贾宝玉,计划待宝钗和宝玉成亲后,再想法子离开贾府,通过自己的商业头脑创出一片天。
在宝玉和宝钗成亲后,她也想办法如愿被林家的人接走。然而未曾想过,户绝之女,在清朝的处境,竟如此艰难。林如海虽是读书人,但作为巡盐御史,家中富贵其实远远剩京城一般王侯。但一并连孀母弱弟俱无的黛玉,竟半点财产也无法继承。家中财产悉数归了平时素不亲厚的堂侄,在林家的日子却是举步维艰,更不可能抛头露面去经商。
不得已她只得重新回到贾府,回到贾母身边。后来,偶然间竟被黛玉得知,当年林父用心良苦,送其来贾府之时,已经将林家的一部分财产转移到荣国府,以供黛玉将来之用。然而未等黛玉有所行动,便在林府送消息过来要为其说一门亲事时,在贾府突然暴毙。
自立自强这条路,也是堵死了。
3号林黛玉,是个沉稳大气的姑娘,也是位开挂选手,不仅熟读《红楼梦》,竟还是个杏林高手。故事开端就在幼年,那是她就偷偷在林家为家人治病,最终竟成为个父母幼弟俱全的有福之人。第一次来到贾府也不再是从西角门,而是随林如海从正门进了家中。
由于对故事走向的预知,她是不愿意嫁入贾府的。但架不住王夫人异常喜欢自己,极力撮合,而父母与贾母也乐见其成,最终还是抗争不过这“天赐良缘”。与宝玉成了亲后,她按照《红楼梦》书中秦可卿托梦的建议,想方设法在祖茔附近置办了不少田庄房舍地亩。这一举动也确实在贾府抄家之时,为贾府保住了“祖宗基业”。由于她的沉稳大气、杀伐果断,加上有林家作为靠山,竟深得王夫人的欢心,成了最终的管家之人。
然而贾府已从根上烂了,故事发展到最后,竟多出了许多不曾在小说中出现的糟糕处境,亟待黛玉处理。而宝玉不过是个惫懒人物、懵懂顽童,于这些困境之中,竟半点用处也无。贾府的各种糟心事,直弄得人心力交瘁、分身乏术。重重重压之下,黛玉竟早早香消玉殒。
4号林黛玉……
5号林黛玉……
……
N号林黛玉……
不同的人物,却走上了同样的不归路。

3

看着这一幕幕令人唏嘘的结局,我不由得叹息,转头问了问坐在身边的紫鹃,“若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进过贾府,是不是就能走出圆满剧情?”
“……姑娘天真了。去得别处,哪里又能保证好过这里呢?”
“也是……不过困兽之斗罢了……”
罢了罢了,只管去吧。
端看这一遭,我看能活得过几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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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二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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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杨早
出版: 后浪丨九州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20-12
页数: 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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