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相天成（散文）

老天爷把人打造四肢百骸的出来，经不起时间腐蚀，渐渐有些零部件早早开始退化衰落，露出败相，似有一场好戏将在半途散去的意味。百骸之中有的深藏，自己不觉，别人不知，脸面还是漂亮光鲜，身步还是像模像样在世间行来走去的，全然不知其身上有构件己经腐杇溃烂，甚至早己停摆。可是有些东西，睁眼就见，譬如头发，藏不住，无法移栽，也难以掩饰，一顶帽子可以遮盖，但总招质疑的目光，凡此等等亮在高处的破损无法无天的给你展示老相。毛发不为肢体，意义多为点缀装璜，展示门面，发毛衰败店面无光，让年龄成为虚无，你道三十，人家怎么看都是五十，哀哉。我者基本属于此类。二十岁开始脱发，从此持续不懈，愈到后来愈是起劲，起始稀疏，后是秃顶，进而大面积的成为荒漠，荒漠之中并有了点点霜雪。我在三十多岁时做过编辑，多年后有作者给本地报纸副刊投稿，并附有给编辑的信，信中说出以前我做编辑时如何帮助爱护，因此有了怀念，而后附此种言语：老师也到了退休年龄了吧——可怜我那时刚入不惑之年。我猜想是头上的发让作者作出如此的判断，实在是衰老之相深刻具体！

当然，老相天成，也有大占便宜的时候。有一年，我陪同单位主要领导去山区视察贫困村，大山里没有通汽车的路，山路崎岖，一路全凭两脚行走。三天后，进入更深的山地，一行都有疲惫之相，随行的向导，见领导是老同志，担心闪失，给他好好地刀削了一根拐杖，以扶行走。一行六七人，向导另给我刀削了一根。余者见此愕然，都道，为什么给他，我者都不比他年轻！言中似有愤怒。我说，没错没错，我者老同志，理应享受！向导得知我年龄，脸红歉疚。我倒如此故作举步轻摇，倚杖嘚嘚，心里竟生三分得意，那些“愤怒者”转而笑骂，倒也一路轻松起来。另外，出门去挤公汽，一行上去，独有小青年立马起身让坐于我。于此，也懒得谦谦然，坐上去抬头望小青年微笑示谢，俨然老者，想自己大概满脸慈祥，对方瞧我不是爷爷辈也该是值得敬重的邻家大伯。

人是人，兽是兽，一目了然，不会混淆，人者大抵都有人样，也就是人相。人既有相，也就有乖丑、嫩老之分，进入审美，就有顺眼和厌恶之别。审美当然多少有了些主观意识，作恶者尽管笑在脸上也会看作更加的奸诈，心知肚明是让人不悦的。人大概都是挂了相的，人目精微，不会生出差池，所有的掩饰或者装潢粉刷是能让人眼洞穿的。人的生成，完全是偶然，而面世的相，据科学者说，大有后天的结果。人心慈善，终日满面春风，面相也不会是一脸横肉，心怀歹毒，终日算计使坏，估计那脸上作笑也有几分阴暗不能掩饰。曾经见识一位，遇人总给你笑脸，但大多说那笑是阴冷的，背后叫他笑面虎。据曾经同事者考察，此人心里阴暗，人品极差，无日不在算计他人。可见有些门面是相信不得的，挂羊头卖狗肉。活在世上，人脸要紧，一句“不要脸”，骂人至心。

吾年轻老相，常遭人误读，累累造些笑料而己。老相天成，老就老吧，那是上天恩赐的。活过一辈子没人说我人面兽心，或者心面两样，这就好了。

2016年6月12日草就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