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泪【小说习作】

刘方平命运的改变,是在早餐店遇到夏雨轩的那一刻。

那天,刘方平被闹铃叫醒后,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快步下楼,跑到公交站点,恰好来了一辆公交车。车上的人很少,他坐在座椅上,在车上打了一个盹,就到学校了。

刘方平刚要进校门,肚子却咕咕咕地叫了起来,他还没有吃早饭。刘方平看了看点,算了一下时间,吃饭还来得及,于是,就往前走了几步,进了学校附近的一家早餐店。

刘方平点了两根油条,一碗豆腐脑,就坐在里间,一大口一大口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他听到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老板,给我拿一碗豆浆。”他抬头,向外间扫了一眼。“呀!这不是夏雨轩吗!”夏雨轩是刘方平班里的一名学生,做为班主任,刘方平对他的家庭情况是有所了解的。夏雨轩家住农村,父母离婚了,他被判给了父亲。可是,夏雨轩的父亲常年在外打工,所以,夏雨轩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学校住宿,很少回家。夏雨轩这个孩子很要强,学习一直处于班级前列,可他的性格很孤僻,很少和同学们来往。

夏雨轩坐在外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然后,从塑料袋里又拿出一个馒头,用手掰成一小块儿一小块的,放到豆浆碗里,很快,馒头就被豆浆浸泡开了。夏雨轩从旁边的筷子筒里拿出一双筷子,端起豆浆碗,一口一口地吃着。刘方平在远处看着这一切,鼻子不禁酸酸地。“没想到,夏雨轩这么苦啊!”心里想着,刘方平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走到夏雨轩的跟前,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柔顺黑亮的头发,慈爱地说:“夏雨轩,你每天早晨就吃这个吗?”夏雨轩抬起头来,幽如深潭的双眸里盈满了惊异。他慌忙站了起来,说:“老师,您怎么在这里啊?我——”说完,低下了头。

“夏雨轩,别吃豆浆泡馒头了,老师给你点碗豆腐脑,再来一屉包子吧!”说完,就要点餐。

“老师,别——别——”夏雨轩伸出手,一边阻挡着,一边说,“老师,我吃完了!”说完,快步走出了快餐店。

刘方平看着夏雨轩远去的背影,不禁怜爱地摇了摇头。

刘方平所在的C市第九中学是一所处于城市边缘的高中,学生大多都是临近乡镇的农家子弟,学苗虽然不是最好的,可第九中学很重视抓教学,加上学生和市里学生相比很听话,肯吃苦,这几年,九中高考升学率一直稳居C市前列。社会上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九中九中,C市衡中。本地人把九中和河北衡水中学相比,可见九中在当地老百姓心目中的重要地位。而刘方平又是九中尖刀班的班主任,每到高三的时候,他都以校为家,为的,就是高考的时候,学生们能考出一个好成绩,自己也能在在全校老师面前骄傲骄傲。看到夏雨轩,班里的好苗子,生活竟然这么艰苦,刘方平很担心,怕在繁重的学习压力下,营养跟不上的夏雨轩禁受不了。“怎么办呢?”一整天里,刘方平的脑中都盘旋着这个问题。

回到家里,刘方平把夏雨轩的情况和妻子说了,妻子谭丽在社区上班,经常处理离异家庭问题,深知夫妻离婚后,伤害最大的就是孩子。谭丽想了想,说:“方平,咱闺女刚上大学,又不经常回家,你要是可怜他,就暂时让他来咱家住,不能让这个好苗子耽误了啊!”

刘方平看着贤惠的妻子,幸福极了。

第二天,刘方平找到校长,把夏雨轩的家庭状况详细地交代了一下,然后,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校长让他一切都安排好,然后,就把夏雨轩叫到了校长室。

“夏雨轩!你的家庭条件这么困难,为什么不早说啊?如果你们刘老师不说,校方还不知道呢!这么优秀的孩子,学校是应该帮助的,今年的一等助学金决定给你一个名额,你要谢谢你们刘老师啊!”夏雨轩进来后,校长把学校的决定一股脑地向他和盘托出。

夏雨轩低着头,由于拘谨,声音低低地说“谢谢校长!谢谢老师”后,就站在旁边,不再说一句话。

校长看了夏雨轩一眼,接着说:“为了让你好好备战高考,刘老师决定让你到他家里去住,多好的老师啊!还不谢谢刘老师!”

听校长说完这句话,夏雨轩转头看着刘方平,眼里盈满了泪水,声音哽咽地说:“老师,谢谢您!”

刘方平把夏雨轩带回自己的家中,把女儿的房间收拾了一下,让夏雨轩住了下来。每日里,刘方平陪着他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温馨的场景让班里的同学很是羡慕。有时,同学们开夏雨轩的玩笑,说:“夏雨轩,你认刘老师为干爸得了,看他待你多好!”夏雨轩笑了笑,没说什么。

夏雨轩的学习成绩提高很快,班级第一的名次牢牢地被他占据着,甚至,有两次还考了年级第一。刘方平对他的学习也更加关心了。每天晚自习回家,刘方平都要给夏雨轩单独留一套数学综合卷,让夏雨轩做。做完后,再把错误的题一道道地讲解。讲完题,已经快十二点了,夏雨轩显然很累,没脱衣服,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刘方平觉得,以夏雨轩现在的实力,考上一所985大学是没有问题的,如果再努努力,将会给这所乡村高中创造一个历史奇迹。于是,对他的要求更严了。夏雨轩每一门功课的情况,刘方平都掌握得清清楚楚的。可是,他发现,夏雨轩却好像懈怠了起来,时不时地,刘方平从班内学生的口中听到,夏雨轩经常和同学们说,他不想考重点大学,能考上C城的二本学校就知足了,他不想活得太累。

一次周末,学校补完课后,学生放学,而老师要留在学校集中业务培训,于是,刘方平就让夏雨轩自己回家。等培训结束后,天已经黑了,刘方平才回家。

刘方平怕打扰在家中自修的夏雨轩,没有敲门,自己用钥匙打开了房门。轻手轻脚地穿上拖鞋,走到夏雨轩的门前,习惯性地往里看了一眼,顿时,大吃一惊。夏雨轩竟然没有学习,而是坐在电脑前,玩起了游戏。刘方平生气了,用力推开门,喊道:“夏雨轩,你在干什么?”门撞击墙壁的声音让聚精会神玩游戏的夏雨轩激灵了一下,鼠标掉到了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夏雨轩怯怯地站在刘方平的面前,低着头,说:“对不起!老师,我错了!”

“夏雨轩,眼看快高考了,你竟然还有闲心玩游戏,你怎么能这样啊?”刘方平大声质问道。

“老师,我——太累了,想放松放松……”夏雨轩吞吞吐吐地说。

“放松?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放松?”刘方平的火更大了,“快给我学习去!”

夏雨轩什么话也没说,拿出书,看了起来。很显然,二人都生气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完晚课,夏雨轩在教室门口叫住了刘方平,说:“老师,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我在学校复习效果更好,就不去你家了,谢谢刘老师这么长时间的帮助!”

“不去了?为什么啊?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夏雨轩,我可是为你好啊!”刘方平很是惊讶。

“不是,老师,我想了很长时间,还是觉得在学校学习比较有效。”

“可你的饮食营养能够保证吗?”刘方平问道。

“能!我爸爸最近给我邮来了两千块钱,够我这段时间用的了。”夏雨轩冷冷地说。

刘方平看着夏雨轩坚定的表情,虽有点担心,但,只能这样了。

时间在繁忙的学习中一点点地流逝着,高考的气氛愈来愈浓了。可是,令刘方平失望的是,夏雨轩却越来越懈怠了。他经常和同学说:“我现在的实力,考上大学是手拿把掐的事儿,我可不想把自己弄得这么累!”有几次,夏雨轩竟然在他上的数学课上睡觉,刘方平气得下课把他叫到办公室中,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可他倒好,竟然顶嘴说:“我一没打扰同学学习,二没打扰老师上课,学习学累了,休息一会儿还不行啊?”

刘方平很是生气,说“眼看快高考了,你这种学习态度,怎么能考上好大学?”

“考不考上好大学也不用你管,你也不是我爸!”夏雨轩一仰脖,赌气地说道。

刘方平气得没有办法,叫夏雨轩在办公室站了一下午。当夏雨轩从办公室中出来的那一刻,狠狠地瞪了刘方平一眼。刘方平的心就像被刀剜了一下,很痛,很痛。“怎么弄成这样了?”他心想,可是,却找不到答案。

六月的一天,阳光暖暖的,初夏的风也沁得人舒爽无比。刘方平上午监考监了一上午,也有点累了,本想像其他班级一样,给学生放一下午的假,可是,转念一想,这段时间学生的学习状态不算太好,必须给他们鼓鼓劲,于是,决定给学生看电影《阿甘正传》。当刘方平把下午的安排一说后,大多数的同学没有什么反应,可是,夏雨轩和几个同学却流露出不满的神情,夏雨轩嘴中还嘟囔着:“学校给学生放半天假,让我们放松放松,你倒好,把这宝贵的时间也剥夺了。”刘方平就当没听见,让班长组织学生看电影,自己就出了教室,回办公室批卷去了。

刘方平批完卷,想上班级看看。当快走到班级的时候,发现夏雨轩在班级走廊里溜达。刘方平很是生气,就喊夏雨轩过去。夏雨轩磨磨蹭蹭地走到刘方平跟前,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刘方平本来想说他两句就让他回教室的,可一看夏雨轩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就让夏雨轩跟他回办公室。

其他的老师都下班回家了,办公室中空无一人。刘方平进屋后,坐在办公椅上,让夏雨轩站在他的旁边。

“夏雨轩,你怎么回事儿?同学们都在看电影,你为什么在走廊溜达?”刘方平沉着脸,问道。

“看不进去,不喜欢看!”夏雨轩顺嘴说道。

“夏雨轩,你可是咱们班学习最好的学生,在学习上要起到一个表率的作用。”可你看看你这段时间,学习学习不认真,行为习惯也不好,为什么?”刘方平接着问道。

“没什么,我感觉很好!”夏雨轩仍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刘宇轩,你这是什么态度?把你父亲电话告诉我,我要和你父亲谈一谈!”刘方平很是无奈,生气地说。

“我不知道!”夏雨轩生气地说。

“不知道,你怎么不知道你父亲的电话,不告诉我,你今天就别想离开这个办公室!”刘方平训斥道,生气地瞪着夏雨轩。

夏雨轩也狠狠地瞪着刘方平,这种眼神,刘方平觉得,好像曾经见过。师生对峙着,周围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

忽然,刘方平看到夏雨轩把手放到了衣兜中,然后,就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再看夏雨轩,不知何时,他的手中竟然出现了一把刀,锋利的水果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胸口又是一阵剧痛。

“看你还管不管我了!看你还管不管我了!”夏雨轩一边把刀刺进刘方平的身体,一边歇斯底里地喊着。

刘方平缓缓地倒在地上,很快,地面上血泊一片。

夏雨轩刺了不知多少刀,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刘方平,他把到扔到地上,转身向门外跑去。

刘方平看着夏雨轩消失的背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流了出来,落到了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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