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宇平：微商姐妹
微商姐妹
封宇平
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微信大受追捧，利用微信做生意的人也多了起来，由于门槛低，不用压资金进货，甚至不需要门店和仓库，交易的便利导致全社会诞生了庞大的微商群体。今天给大家讲一个微商姐妹之间的故事。
话说有一天傍晚，律师周明下班的路上，在大桥边发现一个神情恍惚的女子，看上去不到40岁，呆呆地看着河面，不知在想些什么，为防止发生意外，周明主动和她打个招呼：“美女，有什么事吗？”那个女子惊讶了一下，回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要干什么傻事，就是在想个问题，不用担心，谢谢你！”
周明的职业敏感让他问了一句：“不会是要打什么官司吧？”“不”那女子似乎下定了决心说：“有些事，决定了就要马上去做，犹豫不管用，还容易被人误会。”周明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她：“我是个律师，都说人生在世总要有个律师朋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打我电话吧。”女子对朋友这个词很在意，双手客气地接过了他的名片，告辞后顺便离开了大桥，向一座写字楼走去。看气质，应该是公司的职员，穿的也时髦，衣服还很新。
晚上，到家后周明自己简单做了点饭，还没吃完，就接到警察小王的电话：“周大律师，我在出事现场，不好意思啊，这个死者身上有你的名片，能否麻烦你过来辨认一下，是不是熟人？”小王说的地址恰好是大桥边的写字楼，周明顾不上吃饭了，立即打车赶去现场。不出所料，还真是下班时遇见的那个女子，只见她直挺挺地趟在冰冷的地面上，后脑有一滩血。神态安详，双手抱在胸前，据说是从大楼的五楼跳下来的，被发现的时候已是晚上九点。
周明告诉小王：“我是路过大桥的时候，送了张名片给她，但我没有问她的名字，所以算不上熟人。”由于很在意女子倒地后的姿态，加上也想知道她的死因，就和小王上楼去询问目击证人。原来是大楼里当时做晚打扫的清洁工发现的情况，年纪大一点的清洁工朱师傅回忆说：“当时我出去抽根烟，却发现她躺在那里，脑袋后有血，我就打电话报警了，还告诉了物业主管。”
周明看到他们清洁工休息的地方有个临时的小床，床上睡着一个两周岁不到的男孩子。看来睡前还拿蜡笔画画来着，手指头上还有红色的印记。清洁工他们当时在不同的楼层打扫，五楼是个空着没租出去的办公室，平时只简单扫下地，他们工作时开着吸尘器，所以也没听到什么惨叫啦，动静之类。带孩子的那个女工也是收工后，发现楼下有围观的人们，才知道出了跳楼的事。
周明和小王还去了五楼的空办公室，只见窗户只开了半边，窗沿上满是灰尘，只有一处地方有放过什么东西的痕迹，没有手印，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一双女高跟鞋也是随意丢弃在地面上，离门和窗户都有一段距离。窗台没有手印也引起了周明的注意，她究竟是被推下去的？还是腾空一跃自杀？
没有什么头绪，周明决定先回家，小王不甘心地在楼下又拦住一个送快递的小哥询问，可这个小哥说自己只到对面楼送过东西，这么晚才送完最后的快件，要赶回家吃饭去。他说没有进到出事的写字楼去，他下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年纪大的清洁工在打电话报警了。细心的周明靠近了才发现，小哥胸口插笔的口袋没有纽扣，有淡淡的红色印记。
那几个清洁工也出来了，女工把孩子用带子吊在胸前，孩子还没睡醒，女工还提着东西，看上去不轻，单身带孩子真不容易。心情不好的周明步行回家，当时在大桥边就隐约担心那个女子出事，没想到这么快，不禁猜想她决心去做了件什么事情？
第二天，小王打电话告诉他：“周大律师，跳楼的身份确认了，是一个贸易公司半年前开除的会计，住在一处出租屋，有兴趣的话，和我去她家看看吧，看能够找到她自杀的原因不？我记得你还是个学心理学的，好像会什么心理解剖，善于分析人的行为。”周明放下手头的活，交代了助理几句，就搭小王的车去了一个老城区背街的小屋。
小屋应该是房主自己改造的老房子，带厨房厕所，卧室和餐厅客厅却只有一间，房间里除了电脑桌和床，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间，女子的衣服都挂在墙壁上，连衣柜都没有。有的衣服显然才干洗过，熨好的，套在塑料袋里。
女子的电脑桌上有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有一个小信封，打开，是没头没尾的几句话：“谢谢你光顾我的网店，希望你喜欢我介绍的东西。点赞比给钱更重要，友情比买卖更高贵。”看看屋子里好几个空快递盒子，显然是个爱网购的人。
小王说：“虽然她半年没有找新工作，可她的网店生意很好，五星级微商，好评很多，看来足够她自己用的。”
周明看了屋里的东西，收拾得井井有条，冰箱里还有不少菜，根据他的心理学知识，感觉女子不是决定去自杀的，难道是去见顾客？为了消差评？
小王说：“我会要技术人员好好分析她的网店，找找有没有可疑的买家，买家秀和卖家秀容易不对版，为东西质量闹意见也有可能。或者是什么无条件退货之类。”
大家的手机都能登陆她的网店，周明回到办公室也登陆去看了看，都是一些比较好看，高档的衣服。最后显示出售的东西，却是一个铂金戒指。交易显示买家已付款，但是货物发出三天了，并没有送达收货人，难道就是这个戒指引发了矛盾？查查日期，女子跳楼的时候恰好是发货的第三天晚上。
小王又来电话了，原来通过技术人员筛选，发现女子的一个客户就是写字楼那个清洁女工，她们还有一起买电影票看电影的记录，关系不一般，不应该是看到她死亡还无动于衷。等周明赶到写字楼，发现小王的询问已经快结束了，原来女工白天是一个网吧的网管，值班的时候，能够登陆网店，平时只买些卖些孩子用品，因为给自己儿子用过，所以对商品比较了解，客户也比较相信，好评也多。
她承认和女子认识，但只是一起做微商的姐妹，偶然在买卖东西时，聊到了孩子，不知不觉成为聊天的知己，还一起看了电影，带孩子郊游野餐过。她还记得是自己提着东西，背着孩子去等公交车的时候，无意间手机聊网店时，女子说了烦躁时，可以听听音乐之类的话。人海之内，能够相遇相识，在中国是十四亿分之一的机会，尤其对孤独的人来说，这种友谊无疑是救命的稻草。
算是认得后，女子的网店业绩引起了她的嫉妒，因为她了解的孩子用品不多，价格也不高，赚不到什么差价，而女子可以把穿过的好衣服干洗后加价再卖掉，不仅可以经常穿新款，还可以赚好评，赚差价，给顾客一个会打扮，有品味的好印象，不少人学着她选衣穿戴，还拍抖音视频呢。而她的网店光顾的都是一些常客，没有多少新业务。因为又要带着儿子一起上班，网管，清洁工等于打了几份工，儿子白天放在大商场的孩子寄存处，所以没有机会去倒卖时装，打扮自己，身边也没有其他朋友，来个快递小哥都忍不住聊上几句，被同事讽刺说没有其他交谈的对象。差距一比就出来了，真有点羡慕嫉妒恨。
小王追问道：“最近你觉得她有什么异常吗？”周明则打开手机，翻到那个戒指的页面，问女工：“你知道这枚戒指吗？真的是她母亲的遗物吗？”
女工有些疑难地说：“这个东西她跟我说过，其实不是什么遗物，是另一个珠宝商要她代销的东西，就是借她微商圈的名气和好评信誉度吧，她还想发展我去卖呢。比卖化妆品和保健品更赚钱。”
因为怕网吧老板生气，女工要回去干活了。小王只好放她回去，周明和小王一起下楼，发现商场的孩子寄存处简直就是一个小型幼儿园，不止有买东西的顾客临时托管一下孩子，还有写字楼里其他打工的，都把孩子寄放在这里。为了和孩子离得近，女工才在这楼里多打几份工吧。
女工的孩子有点不舒服，要看孩子的阿姨抱着，据说从早上就不爱吃东西，周明问阿姨：“你们商场看孩子，每天要收费吗？”阿姨说：“老板看大家带孩子打工都不容易，给买东西的顾客免费看孩子，其他托管的就象征收点饭钱。给其他带孩子的女工提供就近照顾孩子的方便，行善吧。”
小王回到车里，对周明说：“大律师，你知道微商里也有不法分子吗？经侦支队就破过网络微商的案子呢。”
周明问：“我代理过受害人被网购诈骗的案子。他们能交易什么违法商品？假冒伪劣？毒品？”
小王认真地说：“技术人员分析说，这个女工的网店曾经删除过很多次交易记录，查出原始记录一看，都是珠宝，而且买家都很大方，没有仔细问品相，问含金量，看来通过网络就是完成付款，东西是靠快递交付的。”
周明问：“曾经截获过什么可疑东西吗？”
小王说：“只发现一个珠宝盒子里的下一层，放着商场储物柜的密码条，我们要去开启储物柜时，被人抢先一步，放东西的人，看来复制了密码条，先取走了东西。”
周明明白了：“交易明面上是不值钱的珠宝装饰品，其实交易的是储物柜里的东西。非法买卖的同时还把钱洗了。”
小王说：“要不是看到她带孩子辛苦，我就要把她带回去审问了，显然是她先卖的珠宝，那个跳楼的仅仅卖了一次！就这一次还搭上自己一条命，真不值得！”
正当他们要开车离开写字楼兼商场的大楼时，发现那个女工被一个高个男子抓着胳膊，往停车场角落里带。而此时，那个临时托孩子的地方也传来骚动，只见阿姨抱着女工的男孩子，急忙出来找车，原来孩子呕吐了。
小王去跟踪女工，把车给了周明，周明开车，把阿姨和孩子往医院送，有经验的阿姨居然用塑料袋装了孩子的呕吐物，说是给医生化验，看究竟是在哪吃坏了肚子，因为孩子小，常常抓着什么东西就往嘴里塞，不管吃得吃不得。化验了好分清责任，本来看孩子就没收什么费，出事也不划算。
经过医生检查，孩子没有什么其他问题，呕吐物里没有什么毒性物质，比较奇怪地是发现了一粒衣服的纽扣。
小王那边也传来消息，原来女工是被一伙坏蛋绑架了，因为她利用网店为坏蛋们卖假珠宝，其实储物柜里有毒品，有走私品。由于看到女工被小王等人问话，以为被她出卖，所以绑架她去拷问。是小王找来同事们，解救了她，因为涉嫌销售非法物品，带去了警察局审讯。
看到周明抱着虚弱的儿子，和阿姨一起进了审讯室，女工感激，羞愧，手足无措。知道儿子及时获救，对周明非常感谢，周明要阿姨代管孩子，对女工说：“你主动交代问题，你就是重要的证人，对侦破他们网上卖毒品有贡献的话，能立功赎罪。”
由于有周明辩护，加上单亲女工要带孩子，对她的刑罚很轻，还是缓刑，只要社区法制办监视，就可在家居住，照常上班。一个通过微商贩卖毒品的团伙落网了。他们交代是通过某种渠道了解成功微商的信息，从成交量，好评分析，选择有信誉的微商，找到微商想赚钱和一些弱点，用不同的策略和说辞让她们代销东西，就能更好地掩饰他们的非法交易。因此，像女工一样上当的，还有以为帮人处理积压商品的义工，为孩子赚学费的家庭妇女，还有一些退休的老人。
获得信息后，那个团伙头目伪装成善良的人，故意在她背着孩子去候车时第一次见面，还给她让座来取得好感，一边给她提东西，一边问孩子的情况，她因为单身带孩子，打几份工，根本没有交际，所以对这男子很有好感，听到他卖不动珠宝，居然还愿意帮忙。直到有一天，她也发现了珠宝盒下层的秘密。
遇到微商姐妹之后，她想摆脱团伙的控制和威胁，因为男子用她儿子来要挟她，逼迫她继续为他们卖东西收货款。她假装给姐妹介绍业务，让跳楼女也跟着卖珠宝。跳楼女才答应做第一单。
在大桥边遇到周明的时候，那个女子正要找女工商量，是报警还是怎样摆脱这样的非法交易？可她去写字楼的时候，却没有找到正在其他楼层打扫写字楼的女工。
周明问女工：“你真没有看到她来找你？你再细心想想，当晚有什么动静，不能让她白白死掉啊。”
女工镇定一阵，回忆说：“我关掉吸尘器的时候，听到一阵嘎啦嘎啦的声音，这有用吗？”
再说到了写字楼里，那个快递小哥正推着小推车，嘎啦嘎啦地送货。趁着五楼那个空写字楼没出租，他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摸黑用手机的手电筒去找什么东西。
突然，房间的灯亮了，居然是小王和周明，小王举着证据袋，小塑料袋里正是被孩子吞进肚子的那粒纽扣。小王严肃地质问：“你是在找这个吧！那晚，我问你的时候，你说没有进过这里，那，纽扣怎么解释？”
快递小哥冒着汗，辩解道：“他妈妈爱网购，我经常去她那送货，她边签收验货，边和我聊天，所以我有时也抱一抱孩子，哪知道他什么时候扯掉了我的纽扣。”
周明说：“他妈妈把你当朋友，经常和你聊天，可是你呢，那天晚上，你怎么用孩子要挟人的？”
原来，来找女工的女子在楼下，就被快递小哥认出来了，因为团伙头目给他看过女子的照片。要求从女子手里要回戒指盒，重点是戒指盒里的储物柜密码条。如果他一个人控制不住，就及时喊人来帮忙。
可女子正是来找姐妹商量如何办的，被快递小哥追到女工休息处，当时孩子已经被送来，还在拿蜡笔画画呢。女子转身上楼去找女工，快递小哥却心怀鬼胎抱着孩子追上五楼，并把空房间的窗户打开，装作要把孩子扔出窗外。
女子悲愤地说：“亏我姐妹说她认识一个好心的快递小哥，平时还聊天，嘘寒问暖的，你怎么是犯罪分子的帮凶？”由于她紧张地抓住自己的衣服口袋，很容易就看出戒指盒就在口袋里。
快递小哥威胁道：“你交出东西，我放下孩子，你们要是真不想干，就直接和大哥去说，也不会怎么为难你们。”说完还打了团伙头目的电话：“那个女的在这里，你们快来！”
女子已经掏出戒指盒，要乖乖交给他，他随手把孩子放在窗台上，就想过来接戒指盒。不料小孩好奇，歪过头看窗外的灯光，身子一歪，眼看着就往外掉出去。说时迟，那时快，女子扔掉戒指，甩掉鞋子，拼命冲过来抱孩子，却随着孩子往下掉，扑出了窗外，在空中，她抱住了孩子，摔下地时，孩子紧紧抱在胸前，巨大的撞击力击碎了她的脊椎和内脏，她还对孩子做出最后的微笑。为了微信姐妹，为了朋友，为了孩子，她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孩子从她的怀抱里脱险，居然没有被吓哭，倒自己回了妈妈休息的三楼，他把被快递小哥抱着时揪下的纽扣吞进肚子，还在等妈妈下班时睡着了。小孩子的动作无意中保留了重要的证据，他的手指还把红蜡笔印记留在快递小哥的口袋盖子上。算是给拼命救了他的那个阿姨报仇了。
周明对快递小哥说：“你拿孩子做人质，已经丧心病狂！虽然不是你把她推下楼，但你当面打电话叫团伙头目过来，已让她非常惊恐，加上孩子在窗台上坐不稳，她无法在窗内抓住孩子，所以才一起摔下去，万幸，孩子奇迹般活了下来。”
小王说：“你虽然不是犯罪团伙的成员，但是为了多一点收入，你向团伙头目出卖一些好评多，信誉多的微商信息，让更多人像女工一样为团伙卖东西，你的伪善，欺骗了多少人？”说完，给快递小哥戴上冰冷的手铐。
在女工的家里，孩子在安睡，周明和小王介绍了她微商姐妹舍身救人的过程，还把那封简短的信还给了她。周明说：“你的信，让她看到了人世间的友情，所以她才和你继续联系，一起看电影，一起谈人生，看孩子，做微商的，有很多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战胜孤独，赶走寂寞，找到伙伴。”
女工哭着说：“是啊，我没做微商时，电话没有，短信没有，好像全世界都和我断了联系，我的世界只有儿子，只有工作，做微商之后，每天的微信，电话，短信都多了起来，有时也能和买家聊聊，心情也不同了。你看我没其他本事，只有多卖点东西，多赚点奶粉钱。”
小王说：“你朋友被单位辞退后，本来可以靠微商做个小财主，安安分分地赚钱，到处旅游跳舞啥的。如果不是要她代替你，你自己好摆脱团伙的控制，她也不会遇到危险。”说完，他用手机给她看了一段视频，是那个女子故意藏起了装有戒指盒的快递盒，没有交给快递员收件，故意三天不发货来引起卖家投诉。让团伙意识到事情有可能败露。
原来团伙头目怕事情败露，马上安排快递小哥盯住女工，只要女子来接头，就一起抓起来绑架走。如果不是快递小哥想先拿到戒指盒，用孩子要挟，说不定当晚，她们两个都会被团伙带走。
伪善的蛇潜伏在身边一两年，自己下午还在收件时和那个快递小哥聊天，女工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为孩子的安全，设法摆脱团伙却害了姐妹，女工非常悔恨。早不该相信那个头目，不代买珠宝该多好？
周明：“当天晚上，她是来和你一起商量对策的，我遇到过她，一度以为她是要跳桥自杀的，所以，我看到跳楼后的她，根本不相信她是自杀的。当时，你背着孩子，从她身边走过，不知道你心里，有没有为她流泪？”
女工大哭：“我从围观的人群里偷看过她，不知道她刚才还用生命救了我儿子啊。”
小王说：“好好带好儿子吧，你姐妹用生命救了你们母子，团伙也被抓了，做微商，不仅要货真价实，还要心意诚恳啊。”
周明说：“我理解你们微商，别忘记你的朋友，你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