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庙】河南南阳府文庙：会议婚庆，古为今用
2021年3月24日，我前往南阳寻访，刘宛伟先生在高铁站接到我之后，直接带我前往卧龙岗。在景区门口见到了南阳唐王府博物馆馆长崔鉴平先生，在崔先生的带领下，我们在景区内看到了诸葛书院。拍照完毕后，刘宛伟提出他要去拍照那块著名的四方碑，因为碑文中提及南阳图书馆所藏《道藏》的历史沿革。
看到了文庙照壁
在前去找四方碑的过程中，无意间看到一座精美的照壁，此照壁上的图案繁复而精致，最特别之处，乃是在照壁下方开了三个门洞。在照壁上开洞十分罕见，细看上面的浮雕，有着各种各样的寓意：门洞上方有三条出没于云中的龙，以此寓意下面的门洞为龙门。门洞之下的水波中跳跃着几条大鲤鱼，中间的那条鲤鱼已经变成了龙头，形象地展现了鲤鱼跃龙门的情景。
崔馆长看我对这个照壁很有兴趣，他随口说了一句：“这就是南阳府文庙前的照壁，后来移建到了这里。”
南阳府文庙乃是我此程寻访的重点之一，原本打算明日访之，但未曾想却在卧龙岗景区内先目睹了其照壁，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于是仔细观察照壁的细节。该照壁的正反两面均有精美雕工，感觉整体上为陶制，仔细观察图案，上面全是与科举有关的寓意。比如有一组图案是一根树枝上挂着玺印，旁边还有一蜂巢，显然这是比喻封侯挂印。右侧雕有一楼阁，楼前低头的大象，旁边还有一人在拱手相拜，此乃寓意入阁拜相。同时左右的立柱上还刻有一副对联：
化育淮克独参，尚歧宫墙瞻美富；
文明从兹大启，会看庠序启风云。
如此精美的文庙照壁十分罕见，何以移建到了这里，刘天顺在《南阳府文庙》一文中说：“照壁在'文革’中被毁，1979年复原在卧龙岗汉画馆前。”然细看之下，此照壁不像复制品，想来是表述有误。
为了能够让我深切地体会到当地的文庙特色，刘宛伟先生特意安排我住在王府饭店，因此饭店就是建在唐王府遗址之上。而饭店门前就是文庙大成殿，也就是说大成殿也是建在明唐藩旧址之上。对此，康熙版《南阳府志》中有载：
学在府治东北，明唐藩府，本学之旧址也。元至元间迁于弥陀寺东。明末寇乱，半属榛莽。顺治十年夏，参政戴明说议复迁于今地，首建大成殿、启圣祠、次及东西两庑、戟门、名宦、乡贤二祠、泮池、棂星门。门前为照壁，殿后为明伦堂，周以垣墙，规制恢廓。（新乡张缙彦记），嗣后推官窝正仪、知府张文明、朱璘相继修葺。于棂星门外，置圣域贤关门，介以崇墉，饰以凡雘，视前益为壮丽。
南阳府庙处在南阳城的东北角，府志中明确称其建在唐藩府旧址上，同时说该文庙在元至元年间迁于弥陀寺东。在明末时，因战乱而毁。顺治十年，参政戴明说迁建文庙在唐藩旧址上。从整体上看，此文庙规制完备。
明伦堂的位置建成了王府饭店
对于该文庙后来的情形，刘天顺在文中写道：“南阳府文庙原在老城区内，明初移建在东城外先农坛，直到清代顺治十年（1653年），才迁建于城内唐王府旧址，今新华路中段北侧老城西北隅。1949年后，市人民政府驻此。”
后来这一带成了南阳政府所在地，再后来，市政府迁往新址，这里就成了王府饭店。这么多年的寻访，我找到了不少文庙和藩府遗迹，但却是第一次住在藩王府内，更准确地说应当是住在了文庙的院落里。此次赶上当地宛城区在王府饭店里开政协会议，饭店方对此很重视，连夜突击搞维修，致使我彻夜难眠，但想到住在了文庙内，还是有些兴奋。
也许是两者相加，使我未能睡个安稳觉，但此后的几天，还是有各种情况，故到最后一天，感觉实在困顿，请刘宛伟给我另换了一个饭店。返回后，在整理郭则沄的文稿时，无意间查到他所撰《洞灵小志·续志·补志》中有《南阳文庙》一文。我本以为这是与南阳文庙有关的重要史料，未曾想读到的却是一个令我毛发竖起的鬼故事：
叶季英上舍，幼时负笈南阳，从郡教授宋继郊问业，下榻于明伦堂之复室。其别院南屋三楹，则同学三人居之。院西有小角门通泮宫，恒闭而下键，值盛暑日哺，强令门斗启钥，群憩于大成殿下，相与袒衣椎髻，纵谈狂噱，又饰作县官听讼状，若为官，若为隶，若为犯者，以戒尺作杖，褫犯裈而施箠楚。既夕始散归，仍由门斗键闭其门。次晨，叶偶晏起，而别院寂然无琅诵声，讶而趋视，室门尚未辟，穴窗纸窥之，见诸人共榻，拥被曲身作蛙伏。呼之不应，捶窗大呼，众乃惊觉。旋闻室中轰隆作巨响，若几案移动，良久门始启。
当年叶季英住在了南阳府文庙明伦堂旁，其所住院落与文庙有门相连，但那里却上着锁，因为天热，叶季英跟几位同学让管理者开锁，晚上无事时，他们会一起坐在大成殿下。因为天热，他们坦胸露背在那里做游戏，有时还模仿县官判案。
第二天早上，叶季英听到那个院落内没有读书声，并且门上着锁，他用手指捅开窗户纸向内观看，看到那几位同学拥着被子在里面像青蛙一样趴着，他觉得不对劲于是呼唤这些同学。开敲窗大喊，众人方惊醒，过了好一会儿才给他打开门。叶季英问具体情况，这些人向他详细描述了昨晚有人进入房中，虽然房屋上着锁，但那人照样出入，吓得这些学生把屋内的桌椅全部顶在门上，但这个人还是进来了，他立在床前看着这几人也不言语，几人恐怖至极，吓得渐渐昏迷过去。
关于后来的情形，郭则沄在文中写道：“及闻叶呼，始若梦觉，然重门严扁，坚抵如故，角门键闭亦如故，不知其何自入，意必非人也。叶曰：'此先贤怒尔辈喧聒，以此相做耳。果为魅也者，门既启矣，室既入矣，宁能无毫发损耶！’众服其言。”
正是叶季英的大声呼叫，方令这几位同学缓过神来，他们立即给叶开门，但却看到门上着锁，顶门的东西也堆在那里，不知那个人是怎么进来怎么出去的。所以他们料定来者非人，而叶季英却判断说正是因为你们几位在大成殿前有不敬的举措，所以神特地来警告你们，来者肯定不是恶鬼，否则的话，他能自由出入，你们怎么个个都能毫发无损呢？
读到这段话，让我想起来在王府饭店的遭遇，但细想之下，应该跟离则沄所讲的故事不相类，因为我一向尊重前贤，所以孔圣不太可能派人来警示我。但想一想我所住饭店，处在唐王府的范围内，是不是这种做法令唐王不高兴，年来我迁住到其他酒店的决定是正确的。
然当时我并没有这么多想法，只是懊恼于自己睡觉太轻。转天早上7点，刘宛伟先生就已赶到了酒店门前，他要带我去吃特色早餐。其实我早早已醒来，隔窗眺望，外面天气晴朗，文庙大成殿已经沐浴在阳光下，于是立即下楼前去拍照。
两庑改为饭店
而今的南阳府文庙仅存大成殿及前面的泮池和状元桥。早在民国时，这里已经改成了学校。马俊乾所撰《我的启蒙母校——实验小学》一文中描绘道：“门前仍保持美学旧貌，迎门为龙门壁及泮池，门两旁石狮蹲立。门壁顶部中间为明、清少儿所戴之帽'小生巾’式样、门壁装饰则独具一格，简而新颖，全用圆、方、三角等几何图形及加、减、乘、除、等号……等数学符号组成美丽的图案，显现学校的特征。进门沿中轴线，中间是校务处，后面是大成殿，仍保有孔子像，表示尊孔育才的遗风。殿内为学生宿舍（当时该校有住校生）。”
那时照壁还在这里，马俊乾慧眼独具，他从照壁上看到了很多的数学符号。读到这段话时，我仔细放大卧龙岗内照壁照片，还是没有看到他所说的符号，但他说那时的两庑已经改成了学校：“东西两庑为教室，每教室一端连一独屋，为级任老师住室，使师生朝夕与共，随时辅导管理。”
大成殿
文保牌
而今看过去，两庑已经成为了吃饭的饭店。此前刘宛伟告诉我大成殿也是饭店的一部分，但里面只做包房用，平时不开门。为了能让我拍到大成殿内的情形，此前刘兄已经跟饭店经理谈妥，所以我在拍照院前情形时，刘宛伟前往饭店找来服务员打开了大成殿的门。
帷幕
孔子像
像前香炉
步入大成殿，里面做了现代化改装，正前方可以看到万世师表匾，但下方全部是帷幕。我问服务员孔子像在哪里，她说在窗帘后。我请她拉开，她说这里一般不拉开，刘宛伟向她解释一番，于是服务员拉开了她所说的窗帘。让我们得以看到这面墙上挂着孔子与四配的画像，里面还堆放了一些拜墩。在每个画像前摆放着一尊新铸造的青铜鼎，每个鼎上挂有一金属牌，上写“南阳孔子后裔联谊会敬赠”。服务员说这里每年都有祭孔活动，有不少的孔子后裔来参加，可惜我未能赶上盛况。
四配之一
四配之二
一字排开
大成殿两侧的墙上悬挂着巨大展板，右侧是《论语》，右侧是《弟子规》。还有一块《南阳府文庙简介》，上面讲述着这里的沧桑变迁。中厅铺了木地板，没有摆放其他物。但柱础却是旧物，可惜立柱改为了新式。
论语
弟子规
府文庙简介
柱础
刘宛伟说，他跟经理预定了大成殿包房，近两日将请一些南阳朋友来给我洗尘。但我觉得在大成殿内吃饭喝酒太不恭敬，坚拒了刘先生的美意，于是他退了一步，转而定了两庑的包房。转天晚上，我们在那里雅聚，也算是我文庙寻访中的一段奇特经历。
广场上无棂星门
大成殿门前是宽阔的广场，而今部分改为了停车场，状元桥为新修，桥的两侧各立有五块碑，右侧为古碑，左侧为新碑。按照《南阳府志》记载：
大成殿五楹，内悬御书“万世师表”扁额。殿前两庑东西各九间，戟门三楹，前为泮池、棂星门三座（居泮池前）。门外左为圣域门，右为贤关门，正南立照壁。启圣祠三楹（在圣庙东南），名宦祠三楹（在戟门东），乡贤祠三楹（在戟门西），明伦堂五楹（在大殿后）。
大成殿屋脊
这段话讲明了大成殿的制式，而今看过去，大成殿仍然是五楹，只是泮池前的棂星门不见了，而棂星门左右两边还有牌坊，今日同样不见了踪迹。按照此处记载，大成殿后有明伦堂五楹，此即王府饭店的位置。
各有五块刻石
玻璃罩
然按照马俊乾在文中的所言：“大成殿后（即今人民会场）为操场。设有球篮、双杠、跳远沙坑等，东侧为学生厨房。学院西侧，惯称小西院（今公安局院内）为幼稚园（相当于现在的幼儿园）、教室宿舍、总务处。”
状元桥
泮池
而今这些建筑都不见了，这一带改成了停车场。看完后院，接着回到门前，登上状元桥。看到泮池内铺上了蓝色瓷砖，里面没有鱼，水也很浅，看来是示意性，但是有这些痕迹在，还是让我略感欣慰。
夜景
此后的几天，刘宛伟开车送我回饭店时，我总让他在大门口停下来，以便欣赏文庙院落的夜景。相关部门在这一带安置了彩灯，状元桥看上去五彩斑斓，然想到郭则沄讲述的鬼故事，就会让我联想到《西游记》中的盘丝洞。
侧观
壮丽
登上月台，欣赏大成殿夜景，感觉比白天还显得壮丽，但是某天晚上的情形还是让我有些诧异，因为大成殿在夜晚开了门，步入其中，里面灯火辉煌，几位工作人员正在那里布置场景，我看到其布置方式，像是模特的T台。工作人员说明天在这里举办婚礼。
准备举办婚礼
在大成殿内举办这种仪式，真令人大跌眼镜，不知孔子会怎么看。我跟工作人员聊到了自己的心态，但工作人员却说他们已经把窗帘拉上了。细想之下，不知道这算不算有一度广泛提倡的古为今用。南阳人民确实有脑洞大开的创造力，比如马俊乾在文中写道：“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我在该校上学时的级名为：一年级为蓉级，二年级为芹级，三年级为荷级，四年级为菊级，五年级为蕙级，六年级为杏级，已毕业班的班有芸级、菱级、榴级、梅级等，每添新班，另命新名，不再重复。”
夜晚的王府饭店
把每个班级用花来命名，并且不重复使用，这种做法未闻他处有用过。但近几年看到比亚迪所出电动车以唐宋元明清来分级，只是用年代来分级，很容易用完，用花来分级，几乎可无穷无尽，不知道有没有企业会抄这个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