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全书为何没有一首爱情诗?林黛玉还泪真相是什么?
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睡不稳,纱窗風雨黄昏后
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摘选贾宝玉唱的《红豆曲》前面四句,当作今天的定场诗。
红豆是什么?红豆当然是相思豆。
那相思又是什么?
当然是贾宝玉、林黛玉之间的相思。
可贾宝玉唱这首《红豆曲》的时候,他和林黛玉几乎就没有分开过,何来相思?
相思也罢了,为何到了“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的地步?
事实上,前八十回里,虽然有金玉良缘的谣言,但从来没有人说要拆散他们!所谓元春指婚,都是红学家的错误解读,贾元春根本就不喜欢薛宝钗,何来指定金玉良缘?
而通行本后面,说王熙凤策划掉包计,在宝玉、宝钗成婚的当晚,林黛玉泪尽而逝。虽然从文学上确实是非常经典的桥段,但完全不符合前面八十回的情节伏笔。
为什么她的眼里总满含血泪
如果知道了流的是血泪,你还好意思笑话林黛玉动不动就哭、掉眼泪吗?
不过我们还是不明白:书中人、作书人、批书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悲痛,以至于眼里都流出了血泪?!
林黛玉为什么爱哭爱流泪,是因为她的前世绛珠仙草,受了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却无法回报,便也跟着下世去,“将一生的眼泪还他”。
可为什么要还“血泪”呢?
中华文化里的“血泪”
而在通灵宝玉和传国玉玺的对比中,我们也发现了“血泪”。就是说卞和两次给楚王献玉,却被当作是石头,被砍掉了双足。他在楚山下哭了三天三夜,眼里哭出了血泪。
原来传国玉玺,从一开始就凝结着血泪的,更别说后来历朝历代为了争夺玉玺,弄得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了。
还有古蜀国望帝失国、化身杜鹃鸟而啼血的故事,同样暗藏了血泪。有意思的是,林黛玉的好丫鬟,就叫紫鹃,也是一只杜鹃。这绝不是巧合,作者显然是借用了望帝的故事。
在林黛玉自己写的那首《桃花行》里面,就明明白白提到了血泪,就是把眼泪比作了胭脂和花的颜色,
“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泪”。
而最后两句,直接点明望帝杜宇,
“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
而在吴本里,林黛玉去世后,紫鹃真的就跟传说中的杜鹃鸟一样,嘴里一直念叨:“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眼里、嘴里都流出了血,完全化用了杜鹃啼血的典故。
在古诗词里,我们同样也能找到“血泪”。
血泪,有个浪漫的称呼,叫胭脂泪。最有名的当然是南唐后主李煜写的:
李煜是有名的亡国之君,他的词,几乎都在书写他的亡国之痛,小周后脸上的胭脂泪,正是他心头的亡国血泪。而林黛玉也是在《桃花行》里,把眼泪比作胭脂。
也有诗人,直接写“血泪”。南宋诗人刘过,就在《思中原》里写道:
南宋·刘过 《思中原》
中原邈邈路何长,文物衣冠天一方。
独有孤臣挥血泪,更无奇杰叫天阊。
关河夜月冰霜重,宫殿春风草木荒。
犹耿孤忠思报主,插天剑气夜光芒。
诗人在想起大宋在经历靖康耻之后,中原已经沦落胡人之手,文物衣冠也被掠夺到了北方,故都宫殿,也已经是陋室空堂、草木荒凉,然而诗人一介孤臣,满腔血泪,却无力回天。
如此看来,这血泪,
原来是失国、亡国的血泪,是孤臣、遗民的血泪;
这相思血泪,
原来是思念故国、思念中原的血泪,是思念汉家河山的血泪。
唯有这样关系到家国、民族的耻辱、衰亡的悲痛,才会让人血泪盈面,才会是“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才会让书中人、作书人、批书人都“泪尽而逝”……
而“泪尽”,又是借用古人诗句里的意象。
那就是陆游那首名篇:
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陆游梦想恢复中原,然而他的眼泪都流干了,至死都没看到这一天。
显然,红楼梦的作书人、批书人、书中人,都和陆游诗中的中原遗民一样,都经历了亡国之耻,都成了异族统治下的遗民。他们一年又一年地等待着奇迹的发生,然而一直到泪尽而逝,到头来,不过是明月梅花一梦。
宝黛二人的血泪各有不同
贾宝玉的相思血泪,是思国思君的血泪,是孤臣遗民的血泪,他是“十口心思,思国思家思社稷”。前面我们解读过了,贾宝玉、甄宝玉影射的是明朝的孤臣遗民,所以和他有关的红豆曲、枫露茶、千红一窟、万艳同杯……所隐喻的血泪,都是亡国之臣的血泪。
林黛玉的相思血泪,是国破家亡的血泪,是愧对祖先愧对万民的血泪,她是望帝,“望帝春心托杜鹃”,丫鬟紫鹃是杜鹃,望帝失国、杜鹃啼血。与她相关的绛珠仙草,葬花吟、桃花行里隐藏的血泪,那是亡国之君的血泪。
很遗憾,过去一百年来,对林黛玉的还泪,都认为是感人至深、唯美至极的爱情之泪,相思之泪。可诡异的是,林黛玉写了那么多首诗,竟然没有一首是爱情诗!
贾宝玉唱的《红豆曲》,也不是倾诉凄婉的爱情的。
其中薛宝琴一个人写了十首怀古诗,林黛玉也写了《五美吟》《十独吟》,至少十五首怀古诗。妙玉、史湘云、林黛玉中秋联诗,诗社里大家写的诗,其他的判词,曲子,诗词,灯谜等等,都是在说世事沧桑、命运变幻。
她们可都是十几岁的小姐姐小妹妹啊,怎么一开口就跟老夫子似的,引经据典,谈古论今,却从来不写情啊、爱啊的诗呢?
不是说《红楼梦》是风月儿女小说吗?
怎么连一首风花雪月的诗词都没有?
大家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难怪在学生时代,觉得红楼梦里的诗词索然无味。因为是史诗,不是情诗。是写历史的,不是写爱情的。里面有太多的人物典故,又暗藏隐喻影射,当然读起来晦涩难懂。
毛主席多次说过:“红楼梦要当历史看”。他老人家看的是封建社会的矛盾和历史。但事实上,《红楼梦》就是写历史的,写的是风月历史,写的是明亡清兴的历史,所以书名又叫《风月宝鉴》啊。既然是历史,当然有血泪,红楼梦里的血泪,正如潘重规先生说的那样,是“历史的血泪”,是“民族的血泪”。绝对不是儿女情长的相思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