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王海燕作品 | 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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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兴阑珊的月亮，瞥了一眼星星，拉过灰蒙蒙的云被，自顾自地睡着了。
晚自习回家的女儿，气鼓鼓地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黑沉着脸，一言不发。
随后走进来的爸爸，瞪了女儿一眼，你真是翅膀硬了，说两句，还说不得了？有本事考好啊……
两个人闹别扭的原因，我不用问，已了然于心。
中午，班主任发来女儿的月考成绩，虽说全校总排名上升了四名，但数学成绩比之前降了好几分。
数学一直是女儿的短板，成绩忽上忽下，每次考试都让人悬着心，犹如被逼停在悬崖边，进不得，退不得。
月考前，我们对女儿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女儿也是自觉的刷题，整理错题，忙到深夜。生活就是这样，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说话直来直去的爸爸，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质问女儿，是不是又粗心了？题目是不是没弄懂？你还是不够自律，没有上进心……
正值青春期的女儿，年少气盛，对爸爸的数落，针尖对麦芒，回呛得寸步不让，两个人都气呼呼地回了家。
对于孩子的管教，一个黑脸，一个红脸，双管齐下，方能事半功倍。于是，我拿了酸奶和薯片，让女儿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
这次全校总排名上升了，考得挺不错的。我欲擒故纵，待合适时机，再绕回正题。
嗯，我都进全校前三十名了。女儿露出了笑容，还有些许的小得意。毕竟是孩子，在美食面前，不快瞬间烟消云散了。
呃，继续努力……当然了，如果数学成绩再高那么一点点，肯定能进二十名之内……那就非常完美了，你说是不是……
我放缓语速，仿佛蒙蒙细雨般，慢慢滋润大地。
女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看着我，嗫嚅着，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仿佛一棵枯萎的耷拉着的向日葵，低下头，沉默不语。
你打算……怎么提高数学成绩……我拍着女儿的肩膀，追问道。
别说了！我什么打算也没有！你们有完没完？女儿突然痛哭了起来。
她抹了一把眼泪，大叫道：爸爸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说我不上进，回到家，你又开始轮番轰炸，数学差几分又怎么了……难道我不想考好吗？你们体谅过我的心情吗？
女儿冲进自己的房间，呯的一声，门框剧烈地颤抖着，房门发出沉闷的怒吼声。
一瞬间，世界仿佛失重了，令人眩晕。没有想到女儿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震惊之余，我竟有些手足无措。
女儿的房间静悄悄的。猛然间，想起新闻中有一个男孩，被父母教训后，做出失去理智的悲剧。我顿时紧张不安起来，立马推开了女儿的房门。
女儿正埋头写着作业。她看了我一眼，递给我一封信，冷冷地说，明天早上再看吧，我现在不想上思想课。
噢。我走出房间，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
妈妈：
你和爸爸从来只关注成绩，却从未在意过我的认真与努力！我有时候很迷茫，学习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们数落我吗？
我承认理科不好，每次面对你们的抱怨，甚至想着下次干脆考差算了。这样你们就会死心，不会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我不是神童，不可能一学就会，也不可能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我在努力，别人也在努力。
我并不是考神，总有人会超过我。在你们眼里，分数低就是退步，从来不考虑试卷难度，评分标准，年级标准。我是考生，比你们更了解情况。以后，请你们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我们进入了一个怪圈，你们怕我记不住，我怕你们说不停。我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自己有分寸。
学习的苦我吃定了。好高中，好大学也是要上的。但这一次，我希望，我自己来！
女儿
看完信，心沉甸甸的，很不是滋味。
女儿性格开朗活泼，情商高，处事干脆利落，自立自强，从小到大没怎么让我们操心过。
上了初中后，面临激烈的中考，我们的焦虑油然而生。每次考试都如临大敌，密切关注着女儿成绩的动向，患得患失。
作业写完了吗？今天考试了吗？没有作业，看看书，温故而知新嘛……千篇一律的问话，就像深入骨髄的习惯，每天不厌其烦地强调着，仿佛唯此才能心安。
我们堂而皇之地以望女成凤的名义，席卷了孩子的一切，将孩子牢牢拥绑在成绩的战车上。孩子无论成绩好坏，退步了就指责，进步了就夸赞，仿佛那冰冷的数字就是孩子的一切。
女儿为此也抱怨过，愤怒过，反抗过，在我们眼里，那就是不懂事，任性的行为。她所需要的尊重、自由、理解、慰籍，我们几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纯净的只剩下成绩，别无杂质。
女儿的信，不禁让我想起一则引人深思的漫画：拿着100分卷子的孩子，满脸笑意，颊上是他父母鼓励的唇印；拿着55分卷子的孩子，满脸惊恐，鲜红的巴掌印触目惊心。我的心竟有些莫名的心疼一一我们把自己的孩子弄得遍体鳞伤，而浑然不知，以为这就是所谓的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张驰在《请您肯定自己的孩子》一文中写道：父母的认同，是孩子形成健康人格的基础。在某种程度上，孩子不好的部分，并不一定是真的不好，而是父母心中认定的不好……如果父母不是以一种温和、宽容的态度告诉其应该怎么去做，孩子会感觉到整个人被否定，甚至会扭曲孩子的自我认同，也不会自信地生活……
如梦初醒。幡然醒悟。
孩子不管是55分，还是100分，都值得父母留下爱的一吻。
推开房门，女儿看着我，些许不安，些许期待。我拥抱着她，告诉她：妈妈相信你！这一次，你自己来！
作者简介：王海燕，浙江金华市浦江县人，金华市作协会员，浙江省散文学会会员，教师。作品在《海外文摘》《散文选刊》巜西部散文选刊》《金华文艺》《九州诗文》《作家在线》《作家文学》及报刊上刊登。散文《难忘细桥月》在散文年会评选中获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