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徽州程、朱、汪、方四大姓竟然被改成新安江九姓渔民!
荒唐!徽州程、朱、汪、方四大姓竟然被改成新安江九姓渔民!
司马狂/文
作为打小在新安江边上长大的孩子,对于“九姓渔民”的故事早已经耳熟能详,开公众号至今,一直没有去触碰这个话题,最主要的原因是严州一带的研究者对于此事已然研究透彻。但,前几日得知,在我老家的新安江山水画廊景区綿潭村新增九姓渔民捕鱼的表演,竟然将我徽州程、朱、汪、方四大姓列入九姓渔民,不由得怒火中烧。
且抛开这个九姓渔民民俗表演与实际捕鱼之间的本质区别不提,仅从九姓渔民的来历来说,这次真的是荒唐到家了!景区说的是,宋徽宗剿灭方腊叛军,在徽州大肆屠杀方腊部族,韩世忠不忍心,偷偷放了方腊的部族,对外宣称是船翻了,并嘱咐方腊部族不要上岸,这是九姓渔民的来历!拜托,你编故事之前能否认真查下资料,方腊起义是在宣和二年,宣和三年彻底被平息。这时候我们的韩世忠将军正在滹沱河镇守边关,与金兵开战,你告诉我,他怎么飞奔到江南来?
紧跟着,景区说这九姓渔民分别是:方、汪、高、李、张、程、周、叶、朱;看到这个版本的时候,我真想冲上去骂人,旁的姓且不提,也不说我自己家的方姓,向来是徽州望族。就是程、汪、朱这徽州三大姓,那也绝对不可能是九姓渔民这样在当时被誉为贱民的姓氏啊!不知道,程灵洗、汪华、朱熹这三位徽州先贤,看到自己家族如此被糟蹋,会不会跳出来骂人!
之所以到现在我一直不写九姓渔民,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在于,根据现有资料可知九姓渔民最为集中的活动区域是在严州府,但这些渔民不是完全固定在某地的,同严州毗邻的徽州府自街口到屯溪,向来都有九姓渔民聚居的记载。当然其他对方也有九姓渔民存在,我徽州地区对于九姓渔民的态度相对还是很平和的。不似严州,甚至见到九姓渔民穿鞋子上岸都会去把鞋子扔掉。
关于九姓渔民的来历,目前最为常见的说法,也是被大多数人接受的说法是:元末,陈友谅与朱元璋争夺天下,陈友谅兵败鄱阳湖,其九位部下沿江而下,一路逃到严州,并在此安居下来,他们就如同商朝灭亡时候那些遗老一样不与岸上的明朝人通婚,逐渐形成自己独有的部族。当然,也有说是朱元璋将这些人驱赶到江上,不允许上岸的。且还有史学家考证说,当时朱元璋的亲外甥李文忠镇守浙江,将九姓渔民置于此地正是为了监管。然而,从朱元璋册封陈友谅之子为归德侯,父亲为承恩候,两个弟弟为归仁伯、怀恩伯就可见,这种监管说并不见得能够成立。
清同治五年严州知府戴口(这个字有资料写的是盘,存疑,以方框代表)为严州府九姓渔民争取平等机会的时候,在《严郡九姓渔民考》及《裁严郡九姓渔民课并令改贱为良碑记》上有明确记载,九姓渔民是:陈、钱、林、李、袁、孙、许、叶、何。而这次綿潭村改成的姓氏里面,仅有李、叶与老版本相似,其余七个姓全部为此次新增。另有民国时期兰溪县长余名铨向上级政府呈报兰溪境内的九姓渔民人口时候,除了上面写了的九姓,另增有江、唐、胡、徐、施、季、潘、鲁、方、张、王、吴、越、金、黄、郎、郑,也唯有方和张与本次綿潭篡改版本雷同。我真的就不知道,綿潭这个版本究竟是根据哪些史料得来的!
九姓渔民在明清直至民国初年都是贱民的同义词,他们世代只能居住在船上,由生到死都不可以上岸,唯有卖鱼和缴纳捐税才能靠近岸边,且不许穿鞋。还不允许读书科举,不准穿长衫,甚至不许钉纽扣,更不要说跟岸上的人通婚。九姓渔民男的以捕鱼为生,女的则多为娼妓。何其悲惨!
渔民和九姓渔民并不是一个概念,打渔的渔夫虽然贫困却没有如何卑贱,君可见,九姓渔民姓氏也是常见的姓,然则其中截然不同。九姓渔民中的钱姓家族的祠堂就在徽州境内,只是当下已然无处可寻。据复旦大学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朱海滨先生考证,九姓渔民缘起百越,是两广、福建一带的疍民遗留族群,然而其汉化程度较高,除了自己独立成族权之外,已然与汉人无异。
本不想写如此专业化的文章,因为很多人对于这类历史考据的东西并没有兴趣。然而,见到綿潭九姓渔民捕鱼民俗活动竟然乱改九姓渔民来历和九姓的姓氏,不得不写下这篇文章。其实,新安江山水画廊景区的自然风光已然很美,若能加上徽州人文历史的沉底,必然会为更多游客所喜爱。譬如,本为三潭之一的瀹潭村历史文化深厚,樟潭村的大樟树全徽州也找不出第二根,綿潭的綿戏是綿潭所独有的,凤池村的姚家一门五杰,深渡镇上的老街,这些都是耀眼的亮点。诚然,加入九姓渔民这个民俗表演,确实是景区的一大亮点,这个毋容置疑!然而,我们能否认认真真的多查阅一些资料,再来编排呢?这样的错误,难道不觉着贻笑大方吗?之前,新安江山水画廊讲解词里面就曾经将“许真人”写成“水晶人”,虽然在我们歙南方言中两个词读音是一样的,可这种错误实在太丢人啦!能避免,还是要避免吧!
注:本文参考文献:复旦大学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朱海滨《九姓渔民来源探析》;建德市政协编写的《严州古城——梅城》。遥表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