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孤独》:魔幻现实主义文学代表作
无论走到哪里,都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乱且坚韧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
书籍背景:
略萨称《百年孤独》的问世,使拉美文学发生了一场“文学地震”。
评论家说马尔克斯“对西班牙语的贡献比塞万提斯还要大”。
1971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智利诗人称《百年孤独》是“继塞万提斯的《唐吉诃德》之后最伟大的西班牙语作品。”
1982年马尔克斯因它获得诺贝尔奖,1984年《百年孤独》被翻译成中文,在中国文坛形成了马尔克斯热,甚至直接催生了1985年在小说界兴起的“寻根文学”。代表作有王安忆的《小鲍庄》,韩少功的《爸爸爸》。
一大批小说家模仿《百年孤独》的开头:“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里雷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短短42字,将未来、现在、过去三种时态巧妙融合,开创了一种新的叙事方式,也因此被称之为“马尔克斯”式开头。
比如《白鹿原》开头:白嘉轩后来最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中娶过七房女人。
《檀香刑》开头:那天早晨,俺公爹赵甲做梦也想不到再过七天他就要死在俺的手里;死得胜过一条忠于职守的老狗。
《难逃劫数》开头:直到很久以后,沙子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天上午东山敲开他房门时的情景。
以上例子还能找到一大批,比如杜拉斯《情人》,陈彦《主角》。
但是大部分读者也就只停留在了开头,因为小说又长又相似的名字加上魔幻现实主义的写法让人望而却步,一不留神就不知道讲什么了。
今天我想从小说中的魔幻主义色彩和小说原型中的原始思维加神话模式两个角度来谈谈这部20世纪的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小说经典。
一:魔幻现实主义
魔幻现实主义与单纯的魔幻主义作品不同,它是运用魔幻的手法来写现实生活中实在发生的情节来表达现实中的感受。
那么马尔克斯是如何在《百年孤独》中实现他的魔幻现实主义的?
1:“陌生化”的小说背景设定
在小说的一开头马尔克斯就使用了“史前的巨蛋”,“天地还是新开辟的”,还有后面出现的“吉普赛人”“炼金术士”,还有故事的发生的“马孔多小镇”充满了热带地区的神秘感描写将我们置身于一个亦真亦幻的背景中。在《百年孤独》中作者借用布恩迪亚的视角带领读者一起重新“发现冰块”,使得这件日常生活中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产生了不一样的新鲜体验。
引用什克洛夫斯基的话:
“艺术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使人恢复对生活的感觉,就是为了使人恢复对生活的感觉,就是为了使人感受事物,使石头显示出石头的质感。艺术的目的就是要人感觉到事物,而不是仅仅知道事物。艺术的技巧就是使对象陌生,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的长度,因为感觉过程本身就是审美目的,必须设法延长。”
2:各主人公离奇的死法设定(有点长,我列出了每一代人,方便大家顺便回顾小说情节。)
布恩迪亚家族七代人每个人的死法都充满了魔幻色彩。
第一代布恩迪亚是被家人绑在一棵树下慢慢老死的,他死的那天小镇上空有无数黄色的小花如雨点般飘落,下了一整夜。堵住了屋门令动物窒息而死。人们用铲子清理出条道路才能出殡。第一代女性乌尔苏拉在雨季过后慢慢老死。在她死亡前最后一段时间,她的身体越缩越小,变得想婴儿一般的尺寸,最后只有一颗豆子大小。她死的那天极其炎热,连飞鸟都昏头昏脑的纷纷撞向墙壁。撞破了铁纱窗死在了屋里。
二代家族两男两女。哥哥何塞·阿尔卡蒂奥死的时候屋子里传出了一声枪响但尸体上却没有任何伤痕。他死后整个屋子和尸体上都长久的弥漫着火药气味。即使在下葬之后墓地附近依然常年有这种浓重的火药气味。他死之后,血从耳朵流出,顺着房间流到了街道上,一路向自己的母亲家流去,穿过谷仓流进屋里。绕过地毯流到了母亲面前。
布恩迪亚上校年老后不再带兵打仗,而是回到家里,整日坐在父亲曾经研究炼金术的小屋里周而复始的制作小金鱼。最后死在了第一代布恩迪亚死去的大树下。第二天秃鹫纷纷从天而降时家人才发现他死了。
二代中的亲生女儿阿玛兰妲年老时看见死神便给自己缝制寿衣白天做晚上拆,临死时她告诉别人自己可以给冥界的人带信并宣告了自己的死亡时间。二代中的养女丽贝卡紧张焦虑时会挖院子里的土和墙头的石灰皮来吃,人们发现她时她躺在床上像虾米一般蜷缩一团,大拇指含在手里,房子墙皮刚抹好就会掉落。
第三代布恩迪亚家族有两个男人,一个成为了当地的小独裁者被人处以枪决,另一个则在街上被保守派的一位军官枪杀。
第四代,一女两男。女孩蕾梅黛丝,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她的结局是飞天而去。第四代的两个男性是对孪生兄弟二人一同死去,出殡时被醉汉把棺材弄反了下葬到了对方的墓穴中。
第五代,一男两女。男的叫何塞·阿尔卡蒂奥,被几个小混混把头按在水池里溺死了,一位女性(阿玛兰妲·乌尔苏拉)被送到欧洲留学嫁给了高富帅,另一位爱上了一位身边总有蝴蝶飞来飞去的修车工人,但这段爱情不被母亲认可,被送到修道院,孤独终老。至死没开口说出一句话,修道院把她的孩子送到了马孔多,可是却被认为是收养来的。
他就是第六代的唯一奥雷里亚诺·巴比伦,他一生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炼金术的小屋里,没事就研究羊皮卷。几年之后阿玛兰妲·乌尔苏拉从欧洲回来,想重新让马孔多小镇恢复活力,但奥雷里亚诺·巴比伦却对姑妈产生了情愫,二人被情欲吞噬。这时布恩迪亚家族在世的只有他们了,他们生的孩子多了一条猪尾巴,阿玛兰妲·乌尔苏拉下身如泉涌一般血流不止,她绝望死掉。他们的孩子被全世界的蚂蚁拖回巢穴。
人物关系图
3:符合现实逻辑的想象
在写第四代女孩蕾梅黛丝升天这一场景时马尔克斯是这样写的。
“她松开手,让床单随光远去,只见俏姑娘蕾梅黛丝在朝她挥手告别。床单令人眩目地扑扇着和她一起飞升,同她一起渐渐离开了布满金龟子和大丽花的天空,穿过了刚过下午四点钟的空间,同她一起永远地消失在太空之中,连人们记忆所及的、飞得最高的鸟儿也赶不上。”
初读飞天这个情节觉得魔幻中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合理性,它让我想到小时候下雨天,刮大风,我总想借着雨伞尝试一把飞翔的感觉,为了减轻自己的重力尝试着连续不断的跳跃,但也没有成功,可是意外的是借蕾梅黛丝的床单飞天替我圆了梦。正因为床单这一现实生活中的因素,为小说提供了基本可信性。
在《番石榴飘香》中,马尔克斯更是透露在写蕾梅黛丝升天这个细节时,他曾苦恼半天,但好在马尔克斯遇到了一位老妇人,她的孙女与男人私奔了,为了掩盖这件丢人的事,她散布说孙女升天。马尔克斯就是从这件事中获取灵感,但是在寻找升天情节的中介物时马尔克斯一度感到绝望。
“我当时实在想不到办法打发她升天,心中很着急。有一天,我苦苦思索,一面走进我们家的院子里去。当时风很大,一个来我们家洗衣服的高大而漂亮的黑女人在绳子上晾晒床单,她怎么也晾不成,床单让风给刮跑了。当时我茅塞顿开,“有了”,我想到,蕾梅黛丝有了床单就可以飞上天空了。”
4:笃定的叙事语调
“家族生出神话中的怪物,这个怪物注定要使这个家族彻底毁灭。此时《圣经》所说的那种飓风变成了猛烈的卷风,扬起了尘土和垃圾,团团围住了马孔多。为了避免……可是还没有译到最后一行,他就明白自己已经不能跨出房间一步了,因为按照羊皮纸手稿的预言,就在奥雷连诺·布恩迪亚译完羊皮纸手稿的最后瞬刻间,马孔多这个镜子似的城镇,将被飓风从地面上一扫而光,将从人们的记忆中彻底抹掉,羊皮纸手稿所记载的一切将永远不会重现,遭受百年孤独的家族,注定不会在大地上第二次出现。”
小说的最后这一段话使得马孔多小镇顷刻间成为了现实生活中不复存在的幻想,只是吉普赛预言家写在羊皮卷上的一个故事。所有读者相信的都在这种胡庸置疑的叙事语调中崩塌,包括《百年孤独》马尔克斯写的一场关于政府镇压香蕉工人的大屠杀其实也没有真实发生过。但是马尔克斯却用这种无所畏惧的,冷静沉着的语调让读者相信了书中发生的一切故事。就像小时候在听村里的老人讲一些关于鬼神的故事,就算你长大之后,知道了事实的真相,那种故事带来的阴影好像烙印在了你的记忆底性中。
二:小说的原始思维和神话模式
1:原始思维的遗留
在《百年孤独》中能够找到各种原型性母题,如死亡,巫术,神话等等。这些都有原始思维遗留的痕迹。原始思维的特点就是发生了一个现象人们总要找到一个原因,甚至没有必然因果联系的事物也会被莫名其妙的牵扯在一起。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书中由动物构成的神秘象征。有学者统计书中出现的动物有104种。比如牛象征着勤劳。小牛象征着力量,蜗牛象征着肮脏等等。有些是通识性的象征有些可能带有拉美文化的独特背景,当然有些可能就是马尔克斯自己赋予的象征意义。这种动物和象征义之间的桥梁是隐喻思维,而魔幻现实主义的神秘也建立在这种思维之上。
2:神话模式
从古希腊古罗马时期人类就依靠神话来认识自然,解释世界。每个时代的神话其实都可以在古代神话中找到原型模式。弗莱从《圣经》中概括了几种原型分别是天堂神话,原型和堕落的神话,出埃及记神话,田园牧歌神话,启示录神话。
有研究者认为:“《百年孤独》以语言和“世界历史”事件的形式,模仿《圣经》中从“创世纪”和“伊甸园”直至“启示录”的情节”。第一代领导人离开家乡寻找新乐园像摩西带领犹太人“出埃及记”。马孔多建立像是是“创世纪”神话,最终马孔多堕落和毁灭是一种启示录。同时它也像古希腊著名悲剧《俄狄甫斯王》俄狄甫斯王为了逃避“弑父娶母”的预言戳瞎双眼,自我流放,但结局依然没有改变。这种模式在《百年孤独》中也得到应验,第一代布恩迪亚的预言(近亲结婚生出的小孩会长出动物器官)在第七代身上得到应验。(长了猪尾巴)。乱伦产生的怪物注定要使家族走向毁灭。这就警醒人类的堕落可能会使其自身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最后:
目睹孩子被拖入蚁穴的奥雷里亚诺·巴比伦在狂风中最终参透了羊皮卷,明白了家族的历史早已被那个吉普赛人在100年前写好,而关于马孔多小镇的记忆也随着一阵飓风从世人的记忆中根除。
读完小说我一直在思考假如自己已经知道了我的羊皮卷内容,我是否还能坦然的勇敢的继续走完自己的一生,目前我不确定答案,但我想古希腊文学给出了答案,肯定人自身的能力和智慧,积极的做出一份抗争吧。也许存在本身即是对人类宿命孤独的反抗。希望自己能够在这些伟大的作品中坚定信念 ,大胆前行。
参考书目:《从卡夫卡到昆德拉》三联出版
《马尔克斯研究》云南人民出版社
《番石榴飘香》三联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