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拉沐沦上的三座古桥

在赤峰境内,有一条流淌了不知多少年多少代的河流,她的名字叫西拉沐沦。西拉沐沦河发源于克什克腾旗境内的七老图山和大兴安岭交界的三角地带,当地人称之为“百尔赫贺尔洪”,辽时又称“平地松林”。它自西向东流经林西县、巴林右旗、翁牛特旗和阿鲁科尔沁旗,在翁牛特旗的大兴与老哈河相汇为西辽河,全长378公里。在这一期里,“赤峰记忆”将为您介绍三座古桥,架设在滚滚西拉沐沦河上的三座古桥……

公主石桥

沙迷渡口水围山,

桥上行人去复还。

万善同修垂不朽,

千家共济俾无难。

浮空两道天光映,

夹岸双峰地势还。

到此诸君回首望,

巴林远在翠云间。

这首诗中的“浮空两道天光映,夹岸双峰地势还”一句,说的便是曾架设在西拉沐沦河上的一座桥,当地人称其为“公主桥”,也叫做“公主石桥”。关于这座桥的建成,还有一个不算太久远的传说。

清顺治十七年八月的一天,有两匹驿马跑到了巴林右翼旗王府大院的大门前,将一封用黄缎子包裹的“快件”交给了色布腾王爷。色王爷展信一观,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是皇太后生病了。于是,他连忙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的福晋——固伦淑慧公主。固伦淑慧公主与母亲孝庄文皇后的感情很深,得到这个信儿后非常的着急,打算马上返回京城去看望母亲。可是,色布腾却为了难,因为西拉沐沦河上没有桥,可怎么过河进京呀。公主一听,发火了,你这是在哄我呀!如果没有桥,这信儿是怎么传过来的呀。色布腾连忙解释说,这种加急的信件是由驿站的人从西拉沐沦河对岸用箭射过来的。公主是通情达理的,在得到了丈夫的解释后,火气虽消了些,但还是下令马上修桥。色王爷马上与手下商议一番后,火速召集各种匠人赶到西拉沐沦河边架桥。可是,这西拉沐沦水流湍急,投放进河里的石块和木料根本存不住,全都被水冲走了。为此,公主更加的着急了,一时急火攻心,竟然晕倒在地,王府内乱作一团。

正在这时侯,从王府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衣服褴褛、满脸污秽的人。他说他叫巴达尔沁,可以帮助公主修桥过河。色王爷正愁得没法儿啊,连忙设宴款待了巴达尔沁。巴达尔沁吃饱唱足后把嘴巴子一抹,打着饱嗝告诉色布腾,王爷呀,你和公主明日午时去西拉沐沦河边烧香祭拜,祭拜三天三夜后便可以架桥了。但还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王爷您必须带上您的宝马乌龙驹同到河边。

于是,王爷和公主来到西拉沐沦河边,虽然天降大雨,阴风阵阵,但仍然虔诚地跪拜了三天三夜。三天过后,雨过天晴,巴达尔沁骑上色王爷的乌龙驹,大声唱道:“沙迷渡口,水围暗礁,夹岸双峰,浮空两道。”唱完,双腿一夹马肚,策马扬鞭。宝马乌龙驹腾空而起,“扑通”一声落入河中。正当人们惊呼的时候,却见那马已经稳稳当当地站在河中央了。原来,这段西拉沐沦河的水下有一石岛。巴达尔沁骑马站在这个小小的石岛上,再次催马扬鞭,那马又朝着河对岸跃了过去。到了对岸后,巴达尔沁扬长而去。色王爷见此,立马就明白了,建桥时可以充分地利用这个河心石岛啊。果然,人们按照王爷的意思,一座双孔石拱桥很快就架设成功了,公主得以晋京省亲。因为这座桥是由固伦淑慧公主首倡的,所以被人们叫做“公主桥”,也叫“公主石桥”。

如此的传说不一定完全准确,但固伦淑慧公主对这座石桥的建设的确功不可没。清军入关以后,从京都通向北疆设立了多条驿站,其中古北口一线设有10个驿站,西拉沐沦河就在锡喇木仑和噶察克两个驿站的中间。但当时河已无桥,来往行人只得冬天跑冰,夏天涉水。据史料记载,清顺治十七年(公元1660年),下嫁巴林右翼旗札萨克色布腾的固伦淑慧公主出资在西拉沐沦河上建起双孔石拱桥一座。这座桥的桥身连接两岸和河心石岛,实际上是两桥相连状。从河南岸到河心石岛有一桥,跨度约一丈五尺;从河心石岛至北岸又有一桥,跨度约一丈八尺。桥面由石条砌筑,两侧筑有石栏,石栏柱上有石雕蹲狮。南桥桥基较高,洪水时也能露出水面,北侧桥基却每逢大水便没于水中。平时,水于桥下分为两股,洪水暴涨时合二为一。因此,在洪水期和解冻期,北岸须建一临时木桥,夏、秋季时再拆掉。

这座“公主石桥”一经建成,即成两岸民众之通衢,军事之要塞。据说,康熙二十九年,公元1690年,康熙大帝曾亲督大军扼守此桥,从而取得了乌兰布统之役的胜利。在这场著名的战役之前,康熙大帝曾命抚远大将军裕亲王福全领左翼军,出古北口,与敌正面交战。安北大将军恭亲王常宁领右翼大军,出喜峰口,却在锡林郭勒草原与喝尔丹大军相遇。这次战斗以清军失败而结束,噶尔丹乘胜率部长驱直入,南下到了克什克腾旗的乌兰布统草原。此地距离京师只有700里,形势非常的危急,康熙大帝不得不从京师来到波罗和屯督战。为防止噶尔丹向东南过西拉沐沦河,康熙大帝派将领索额图、阿喇尼和阿密达等率蒙古军死守“公主桥”。又据说,康熙四十年,康熙大帝到巴林巡狩时,经到此桥,还下了车辇,向当地百姓采风问俗,并命热河府随行官员将此桥载入《承德志》,召见了修桥的石匠代表。匠人们感恩,将皇帝下马、上马时脚踩之石刻痕镌字砌在桥梁上,这才又有了康熙上马石和下马石的传说。

清咸丰六年,即公元1856年,巴林右翼旗官商民等还对这座“公主桥”进行过一次大修。大修完成后,勒石以记,将碑置于河心石岛的碑膛内。中华民国二十九年洪水暴涨,此碑冲倒,落入河中。现在碑文抄录如下,可知大修时的基本情况:

尝闻九月除道,十月成梁,周官有一定之制,夏令有不易之章,是以除道成梁,自古皆然。况吾沙尔沐沦河,东西接域,南北连壤,为驿站要路,蒙满汉之通衢,而安可不设桥梁也哉!虽然古之人作车以行陆,作舟以行水,皆有定制。而桥之物亦安用哉?盖乘车服牛负载更难,负载任重致远,泽行尤慎于山行,惟建斯桥,雪拥马蹄脂辖不伤,失河水霜伪人迹,历揭免叹无苦匏。是以顺治十七年巴林扎萨克多罗郡王祖母固伦淑慧公主,因河水澎湃,为病民行,乃相其地,宜建斯桥于河上。于康熙四十五年驾幸东北,稳渡此桥,采风问俗,命将此桥载《承德志》焉。迄今二百年,露白葭苍,渡河者不待菅心于野渡;风清霜陨,过水者堪托凭桥乃风立。行人孰不感大公主仁慈,心诵吾皇上之大德也哉!然而无往不复者,水能长流;无坚必破者,桥岂朽椎?是巴林扎萨克多罗郡王公主之遗恩,荷吾皇上之巡狩,累劝岁修,恐难永久。乃委巴林旗员番丹达、札兰杨江,会七棵树、长汉他拉铺、永泰当、合成公、万泰隆,四方劝摊资财,重修斯桥,以斯长久,而永垂不朽矣!於是四方善士,同声相应,踊跃乐从。乃因其旧制,鸠材庞工,不日成之。而巴林桥焕然一新,孰几乎常存万古哉!今将众善芳名刻列于左,并撰俚词以志之。

沙迷渡口水围山,桥上行人去复还。万善同修垂不朽,千家共济俾无难。浮空两道天光映,夹岸双峰地势还。到此诸君回首望,巴林远在翠云间。

御前行走兼管御园事物昭乌达盟长兼兵备扎萨克加级记录三次巴林扎萨克多罗郡王那木色。辛亥生员王徽德撰。太原府寿阳县任佩衡书。经理人番丹达。大清咸丰六年岁次丙辰秋月。

1945年8月,“公主桥”建成的250多年后,前苏联对日宣战。苏军越过兴安岭南下进攻日军,从此河段渡河,还遗留下一辆坦克在河中。当时,河水涨起来,苏军辅设了钢轨。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93军欲通过此河段北进巴林,遭到共产党的阻击。

普渡之桥

据《东蒙古志·道路篇》记载,西拉沐沦河上仅有两座桥,河之中游为“公主桥”,河之上游还有一座石桥,曰“普渡”。

民国时期的这座“普渡桥”,是经棚至赤峰的公路上的惟一一座石桥。这座桥也是一座三孔石拱桥,桥身拱柱高端,座跨度大,在一个单孔跨度上,两头各驮了一个小拱券,跨度分别为6米、10米和8米,总体看去形似“罗锅”,故此桥又被当地人称作“罗锅桥”。“罗锅桥”的总跨度为29.6米,桥长36米,桥高7.4米,桥面净宽4.6米,桥两头均采用干砌石桥台,可减轻大孔券的负荷,又减少了桥身对洪水的阻力。

《经棚县志》记载:“(西拉沐沦河)当初,车马行人,惨遭淹没者,每年不下数十起,尸骨漂流,拯救无策,睹之伤心,闻者裹足。”为了解决渡河难的问题,当地人曾在公元1767年,即乾隆三十二年,在西拉沐沦河上游架起过一座木桥,但10年后便被水冲毁了。公元1782年,即乾隆四十七年,人们又重新架起木桥,数年后又被冲毁了。在公元1838年至公元1843年,历时6年的时间,人们第三次在原址上架起了一座桥,还是好景不长,同样毁于清末的一场大洪水。

民国初年,在经棚曾驻扎一支毅军,其副总指挥叫张殿如。张殿如字敬廷,人送外号“张二扁担”,其详情可见前几期的《赤峰记忆》。“张二扁担”在剿平巴布扎布叛乱后,奉命驻守经棚。在了解到当地的一些情况后,为了方便百姓出行和经济的需要,更是为了军事需要,张殿如感觉应当在西拉沐沦河下游建筑一座永久性的桥梁。于是,在他的倡议之下,由经棚商会会长王世佐、刘正修等几十家商号联合呈请了建桥事宜。经当时正在经棚视察边防的热河都统姜桂题的批准,建桥一事正式交由经棚县衙门督办。为此,姜桂题还带头捐款2000元,并通令其他所辖各县文武官员酌量捐助。这样 ,在官方、商号和民众的三方共同努力之下,共募捐资金数万元。1917年春,人们开始采石兴建大桥,1921年完工。整个工程共用石料3800丈,约为1400立方米,石类254000多斤,约为127吨。

从“公主桥”再到这座“普渡桥”,可见在西拉沐沦河上修桥之艰难了。其实,这和这条河流的水文及地质条件有关。从地质上来讲,由于多少万年以来的地壳变迁,在西拉沐沦河南北形成地层断裂带,河道处于低洼之地。再加之西拉沐沦河的两岸处于科尔沁沙地的末端,河水冲刷流沙,河床河底不断变化。今年这里可以行车,明年这里就是沙井,人马和车辆掉进去就别想再出来了。因此,当地人管这条河叫“馋河”,每年都要吞噬人口和牲畜。据《经棚县志》记载:“(西拉沐沦河)每逢开封之时,登涉者往往有陷水之患,炎夏盛流之际,济渡者每每有滀水之灾。”

如是,在修建“普渡桥”时,人们吸取了以往的很多经验和教训。首先是有了官方的参与,比起只靠商号及民众捐款,无论在社会影响力还是资金数量上,都要好很多倍,在建桥的规模和质量上也要比前两次好很多。其次是在桥的结构上,也有很大的进步。前两次建桥采用石砌桥墩和木梁结构,桥梁的跨度很小,桥墩在急流中形成的阻力很大,再加上桥的高度不够,一旦遇上洪水,河道涨满,势必会造成墩毁桥塌。

普渡桥建成后,立碑文以记之,其中有这样一段话:“更见童叟无愁深浅,晓夜不息驱驰。若此,虽不足彰美于前贤,亦可遗名于后世。”当地人更是奔走相告,成为一时的盛事。附近南台子村有一个叫汪树潘的老人,是远近闻名的“二先生”。年轻时,他没有考上功名,从此在家修书作画。汪先生对建设普渡桥一事非常的热衷,特地书写“普渡桥”三个大字,刻于桥身中央。在桥头北岸,秀岩之前,人们还修了一座“河神庙”,庙殿门口两边的石槛上,雕刻有飞龙、舞凤、牡丹花,还有各种云纹。到了民国辛酉年间,“二先生”又在这座庙的石楹之上镌刻一副对联,上联是:镇千里河流顺轨,下联是:保八方雨旸宣时。

潢水古桥

在十世纪初的宋大中祥符九年之《薛映行程录》中有这样的记载:“上京者,中京正北八十里至松山馆,七十里至崇信馆,九十里至广号馆,五十里至姚家寨馆,五十至咸宁馆,三十里渡潢水石桥,傍有饶州,唐于契丹置饶乐,今渤海人居之”。《契丹国志》也记载有:“富郑公之使北朝也,自中京正北八十余里至临都馆,又四十里至官窑馆,又七十里至松山馆,又五十里至姚家寨馆,又五十里至咸宁馆,又三十里渡潢水石桥,傍有饶州。”

从以上这两条史料中不难看出,早在宋大中祥符九年,即公元1016年,西拉沐沦河上就建有石桥一座。因为,其中的“潢水”即是现在的西拉沐沦河。

赤峰市境内的最大河流——西拉沐沦河,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曾有过不同称谓。关于这条河的记载,至今已有两千多年了,如西汉时期称之谓“作乐水”,东汉时期为“饶乐水”,南北朝时称之为“洛环水”、“弱洛水”。到了唐代初期,又改称为“饶乐水”。如史载:“契丹居饶乐水北、奚居饶乐水南”。到了唐朝中晚期,“潢水”这一称谓始现于史籍。在《新唐书·地理志》中有这样的记载:“营州北四百里至潢水”。契丹强盛以后,在巴林腹地建国,都城叫上京临潢府,“临潢”即临近潢水之意。至于为何称之为“潢水”,可能与河水多沙,远观黄乎乎一片有关。从此,“潢水”这一称谓经辽、金、元、明,一直到清初。

到此,“潢水石桥”是建在辽饶州附近确定无疑了。至于所建年代,在宋朝派使者薛映使辽时,这座石桥已经建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把潢水石桥建造的时间下限,定在薛映发现和记载潢水石桥的前一年,也就是辽圣宗开泰四年,即公元1015年。至于确切的时间,只能是未解之谜了。

经过现代考古调查,证明辽代饶州故城的具体位置就是现在的林西县新城子镇西英桃沟村古城新村自然村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林西县考古工作者曾在饶州故城西南300米处,也就是现在陈家营子桥西侧,西拉沐沦河南岸,发现有乱石堆积,在乱石北边的水下有粗大的桥桩木柱,上有卯榫,卯榫长方形,为13公分×26公分、深40公分。据此可以证明,“潢水石桥”的准确位置应为现在陈家营子桥西侧,是辽代由中京通往上京的必由之路,也是宋使辽者到上京府的必走之路,堪称辽代南北惟一的咽喉要道和古潢水的交通枢纽。

沈括在《使契丹图抄》中记载:“至潢水迎河行数里,以乘桥济河,至中顿河广数百步,今其流广数丈而已。俯中顿有潭,潭南沙固,潭北流广四丈,岸皆密石竣立如壁,长数十步,虽回曲数折而广狭如一,疑为人力为之。河出峡中有声如雷,桁沟以桥”。这是历史上对“潢水石桥”最早的描述记载:潢水石桥分为南北两段,沈括先过南边的桥到河中发现有潭,应为河心石岛,中间是覆盖在岩石上的沙汀。再过北边的桥时,又发现了河两岸“密石如壁,广狭如一”。桥是利用河心石岛和岸壁架建而成的,不然那么大的跨度,在当时是无法完成的,所以他说“桁沟以桥”。据此也可以断定,“公主桥”应当是建在“潢水石桥”的原址或附近,可惜现已无存了,连河心石岛也被炸掉了。

“潢水石桥”是内蒙古自治区最古老的石桥,也是中国北方时间最早、史志有载的名桥之一,显赫的历史地位早已超过了它的历史年代。此桥在《武经总要》、《富弼行程全录》中也有记载。只是,辽以后,战争频仍,赤峰地区的居民几度迁移,“潢水石桥”早已被洪水冲毁,消失在无情的时光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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