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新乡∣韩震宇:诗七首
韩震宇
风中
文明是从无名者开始的
诗歌不是诗人写的
他像一只水鸟,站在
自己的爱情里面,唱给她听。
笨拙的节奏构筑巢
词语还没有字
七月的火星已经落山了
黑暗的奴隶排着队
粮食和布匹排着队
风中的檀木发出坎坎的痛苦声
谁是君子,给了一把钝斧
荻花重复开了好几次
很多人已逆流而上
他低头,低语,屈服于活着
他把冗长的句子缩短
让述说的时间绵延流长
水墨
六朝的繁华完好无损
你水墨的手指已经褪色
清明是白的,江上燕子黑着
故乡皱折而潮湿
你把宽大的抒情留白
留给我们胡思乱想
我们有四十双眼睛都看不透它
光的焦点在哪里?
青山虚构,像历史
柳被你画成了风中的铁丝
你穿缁衣,一半天真,一半孤独
你的笔拖泥带水,把等待推迟
我们用四分钟经过这里
——片刻和永生相遇
旧书
民国出版的繁体书
字头上还戴着乌黑的纱帽
时间烧焦了他们的纸。
我刚好有一册,
从相反的方向读
新思想有股发霉的香味
竖排的字都站立起来
他们有黑洞的眼,没有面孔
我被狠狠地盯住
听到铁蹄的声音
革命者在页码间行军
我走在书尾,他们还活着
只是没人兑现明天
灯陷入夜晚的肉里——
烫伤的人民之光
陶
月食了。有一只倒扣的碗
是白陶,还是黑陶?
他们用夸张的四肢跳舞,
敲可怕的盆底。埙忧伤地吹
不要拿走黍,不要拿走黏土
不要带走新生的牧羊人
可以盛水的也盛月亮
祭祀的器皿一样都不会少
河流缓慢,寻找着上岸之人
土也在寻找它和一把火
烧吧。水干,火灭
易碎的性命小心翼翼
瓦当深蓝,天的蓝在后面
喧嚣后面是世纪的安静
家谱
一部伟大的著作只有作者
没有内容,没有结尾
他们排着看不见的队伍
生生死死
他们在一棵槐树旁建筑瓦房
为远去的人建筑祠堂
衣衫褴褛的童年还有一颗夕阳
星与星之间的距离永恒不变
仿佛古老的道路保持联络
车马声连接着哭泣声
我可以被忘记,我可以亡故
但写下了我的名字,白纸黑字。
白齿,黑瞳来自同一姓氏
我是我,也是别人
我在父辈的宴席上认识自己
他们给我指点部族的荣耀
翻来覆去的月亮
月亮被我反复地使用
我站在诗人们站过的地方
仰望着它的真实和虚假
夜半,许多人擦拭月亮
他们在这面镜子前练口型
母语,不区分平舌音和翘舌音
光,无数次地反射
我们可以在每一个朝代重逢
抒发着同样的相思之苦
月亮越用越新,诗越写越长
我记忆的名字夜空不保存
没有一颗星星是他们
纯洁依然是纯洁,虽然
一万只蚂蚁爬在月亮上面
“写”被翻来覆去
手艺人
我活着,但感觉不到周围的人
我用改锥呼吸,跟榔头说话
世界的零件洒满了大地
它们以各自的独立性而沉默
为了完整性,可以等上整整一天
它们像文字一样藏着灵感
先找合适的螺钉,再找我的惊喜
诗,都是被我手工制作出来的
我不如别人会有一个传奇
我制作的琐事比一盏盏路灯还要多
被我修改的车在通往天空的路上
黑糊糊的指甲停顿在那里
不朽之作,我无情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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