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中医是怎样炼成的,肺腑之言!

这是一篇会让您读完之后“很累”的文章,累的原因不是因为篇幅长,而是作者反复提到的“读书三年,便谓天下无病可治;治病三年,便谓天下无方可用”的无奈。临床的探索过程真是艰难而痛苦的,作者原原本本地把他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经验真实坦诚地写出来,真是要告诉我们,中医是要“炼”出来的。
一、立志学医
北方人感冒,祖辈一般都用九味羌活汤以治之。父辈合用些土霉素片,注射青霉素,那时认为即是中西医结合了。治外科疮疡,父辈会用手术刀开刀,中药内服。母亲腰部长一疮则治疗二年始愈。成年后读诸医书渐多,方悟母亲病是阴疮,又叫“骨痨”,属气血大亏,所以愈之也慢。
我出生不久,母亲即患病,长至八岁时,母亲二十多岁即病故,父亲说母亲死于痨病,那年是1960年,正是国家困难时期,母亲的病也受影响。后来我立志学医,母亲死于病是主因也。
古人云: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父辈希望我能成为一名医生,说自己治不好母亲的病是一大遗憾。我想自己如果能成为一个能解除病人的痛苦的医生,如果能成一方名医,在中医学术上有所建树,乃不枉人生一世。
至1966年,我已15岁了,父亲则让跟他学抄方配药抓药,晚间诊余则读医书。有人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熟读汤头三百首,不会看病也会开方。”至1968年我十八岁,即开始从一套五十年代的中医教材学起,计有《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温病学》《中医诊断学》《中医针灸学》《中医妇科学》《中医儿科学》《中医药物学》《中医方剂学》《中医各家学说讲义》等。
白天跟着抄方抓药,晚上则在灯下看书。针灸是在自己身上的足三里穴位来练习的,不明白的便可问父亲。看到祖父辈皆忙于诊务,自己在学习时感到文化水平和知识面薄弱,故而开始拼命地买书读书,除中医书外,包括文学方面的书与西医书。
我那时经常光顾书店,每到一地,先去新华书店。我喜欢四大经典、文学名著,亦喜爱杂文与小说。医书读的渐多,便深深知道了古人所说的“读书三年,便谓天下无病可治;治病三年,便谓天下无方可用”是指的什么。父亲的医术在当地应该是可以了,可是母亲的病还是没能治好。后来明白“骨痨”相当于西医所说的骨结核。

二、悟中西医之别
前人程钟龄在《医学心悟》一书中曰:“知其浅而不知其深,犹未知也。知其偏而不知其全,犹未知也。”
金元名家朱丹溪在功成名就的暮年,仍千里迢迢寻访葛可久,不耻下问,邀同会诊,以弥补自己针灸方面的不足。
清代名医叶天士勤奋一生,拜师从学十七人,终于建立了卫气营血学说,开拓了温热病辨证论治的先河。
而我因时代的限制,未能进入医学高等课堂深造深以为憾事,故对诸家学说,历代名医名家著述甚感兴趣。对近代与当代名医名作尤为喜受。
蒲辅周论医时强调:“读书时,要有自己的头脑,绝不可看河间只知清火,看东垣则万病皆属脾胃,看丹溪则徒事养阴,看子和唯知攻下,要取各家之长而为已用。河间在急性热病方面确有创见;子和构思奇巧,别出手眼,不过最难学。东垣何尝不用苦寒;丹溪何尝不用温补。不可人云亦云。”
蒲老又论曰:“若读东垣书,而不读河间书则治火不明;读河间书而不读丹溪书,则阴宜不明;读丹溪书而不读子和书,则不明其真阴真阳之理;不读高鼓峰书岂知攻伐太过之阴虚阳虚之弊;不读吴又可书,则不知瘟疫与伤寒之不同;不读喻嘉言书,又安知秋伤于湿之误和小儿惊风之非。”
读岳美中论医:“仅学《伤寒》易涉于粗疏,只学温热易涉于清淡;粗疏常致于偾事,轻淡每流于敷衍。应当是学古方而能入细,学时方而能务实;入细则能理复杂纷乱之繁,务实则能举沉寒痼疾之重。
从临床疗效方面总结,治重病大证,要注重选用经方;治脾胃病,李东垣方较好;治温热及小病轻病,叶派时方细密可取。把这些知识用之临床,确乎有法路宽阔、进退从容之感。在肯定以往经验的基础上,也感觉到执死方以治活人,即使是综合古今,参酌中外,也难免有削足适履的情况。但若脱离成方,又会无规矩可循,走到相对主义。”
金子久曰:“内、难、伤寒、金匮为医学之基础,然在应用时即感不足,如金匮要略为杂病书之最早者,然以之治内、外、妇科等病,不如后世书之详备。所以唐宋诸贤补汉魏之不足,迨至明清诸名家,于温病尤多发挥。”
周凤梧曰:“把金元四大家归纳为:张子和的攻破,是祛邪以安正;李东垣的重脾胃,是扶正以祛邪。当正虚为主时,采用东垣法,邪实为主时,采用子和法,二者并不矛盾。刘河间之寒凉,是泻阳盛之火,朱丹溪之补阴,宜于治阴虚之火,两家都能治火,只是虚实有别。
东垣诸方之所以补而不壅,全在于补中有行。河间之所以寒不伤中,全在于寒而不滞,使苦寒之药,只能清火,不致于留中败胃。有时也纯用守而不走的苦寒剂,如黄连解毒汤等,但究是少数。子和之主攻破,毕竟是施于经络湮淤,或肠胃瘀滞之实症,如果不实而虚,即非所宜。”
近代名医大家方药中老师之论极为精僻,为现代中医辨证施治,诊断处方遣药之准绳。
方药中曰:“西医的辨病论治是建立在近代自然科学发展的基础上的,是以病因学、病理学、解剖学为基础,以实验室检查等为依据的,因而其辨病较为深入、细致、具体,特异性比较强。
中医的辨病论治是建立在经验的基础上的,几乎完全是以临床表现为依据。而不同的疾病具有相同的临床表现又很多,因此中医辨病就不免显得粗糙和笼统,因而临床上针对性也就比较差,中医的辨病实际上是单、验方的对症治疗。中西医比较,西医的辨病显然比中医的辨病要好。
另一方面,中医讲辨证论治,西医也有对症治疗,从表面看似乎也有相似之处,但实际上却根本不同。中医的辨证论治是建立在中医的整体恒动观的思想体系的基础之上的。
辨证论治是综合、归纳、分析有关患者发病(包括临床表现在内)的各种因素和现象而作出的诊断和治疗。它强调因时、因地、因人而给以不同的治疗方法,具体情况具体对待,同一临床表现,人不同、地不同、时不同,治疗方法也就不同,把病和人密切结合成一个整体,因而中医的辨证比较全面、深入、细致、具体,特异性比较强,治疗上的针对性也就比较强。
而西医的对症治疗,则完全是以单个症状为对象,而相同的症状,常常又有不同的性质,也就不可避免地显得简单和机械,这与中医的辨证论治毫无共同之处。
同时,西医的辨病虽然有其明显的优越性,但却也有一定的局限性,如在某些地方过多地强调病变局部,相对地忽视整体,常常把病和病人分隔开来,在一定程度上存在机械唯物论的观点,再加上西医历史较短,自然科学到今天为止仍然是处于发展阶段,还有很多现象不能用今天的科学完全阐明,弄不清的问题还很多,因而在对某些疾病的认识上还不能深入,无法诊断的疾病还很多,因而在对疾病的某些防治措施上,相对来说还显得比较贫乏,束手无策的疾病还很多。
今天的中西医之间,还存在各有所长,各有所短的事实。应当取长补短,不要护短忌长。
假如中西医的一方出现了一无所长,那就不存在什么中西医结合问题了。古训必须勤求,新知亦应吸收;古代医籍要多读,近代著述勿忽视;经方极可贵,时方有妙用。如西医在用抗菌素的同时,中医不分寒热虚实,亦随着而用大量清热解毒药,诸如此类,仅是中药加西药,不是有机的中西医结合。应该对某些症状的疗效,西优于中,则以西为主;
另一些症状的疗效,中胜于西,则以中为主,相互取长补短,紧密协作,反复实践,摸索规律。并不拘于经方时方之别,或加减增损,或经方时方配合,变古方之制为我用,或参酌数方之意融为一方,或参以单方、验方,随病机层次组成新的处方。不在药多,而在精炼,主次轻重得当;不在量大,而在轻灵对证。
西医之言细菌,即中医所谓病邪,西医能杀菌灭毒,中医亦能杀菌灭毒。如桂枝汤、麻黄汤、白虎汤、承气汤,或表或汗,或吐或下,使邪尽而病愈者,皆杀菌之法也。如西医诊为炎症,中医便盲目运用苦寒,往往不能达到消炎的目的,因中医对西医的炎症,有虚实寒热之分,若不辨证地死搬硬套,就达不到预期的疗效”。
故而我将西医的《基础医学问答》《临床医学问答》《临床医师手册》等买来细读。对中医历代名家名著反复研读,于《医学衷中参西录》、《经方实验录》中得益非浅。然而感觉其对于临证诊断,特别是舌脉方面不够详细全面。因之购买“舌诊图谱”、“病证诊断图谱”、脉诊等类书细读,并于临诊时验证。
曾到上海中医学院,北京中国中医研究院去进修。订阅《中医杂志》《新中医》《中西医结合杂志》。多次参加学术研讨会,遇名医名家或有一技之长者必向之请教,以便增长自己的知识。
在临证时每遇一病,必数次看其舌质舌苔,认真诊脉。用西医辨病,中医辨证的方法,先议病,后议药。详询西医的各项诊断及以前的治疗用药经过,再用中医的四诊八纲来辨证。
对每一病证先明其西医诊断当为何病,中医认为应是何证;西医当如何治疗,预后如何。对效果不好的当思其为何不好,中医可如何用药,应用何方何法?道理何在?何时能效?何时能愈?向病家说明西医药的长处是什么,中西医药结合的长处又是什么。为何中医这样治疗,为何其能有效。特别要强调临证抓主证。
主证一解,其它症状则迎刃而解。诊病时要抓住病人的心理,做到诊断明确,辨证精确,用方用药正确。其疗效才能确切。现代医学的检验,B超,CT等,对于辨病可谓明察秋毫。既然可以借鉴之,为我所用有何不好?扬其长,避其短,中医岂不是如虎添翼!

三、临床感悟
想自己医书读的也不少了,为何治病效果平平呢?为何还有许多病屡治不效呢?自己屡败屡战的精神固佳,然而别人治不了的病,自己也治不好。
这不是古人说的“读书难,读医书尤难,读医书得真诠则难之又难”吗?还是自己书读的不细,想古之名医大家,近代北京四大名医,现代名中医,有那么高的成就,没有一个是轻易而成名的,都是经过磨励苦学,都是经过“衣带渐宽终不悔”这个过程的。
古人说“书读十遍,其义自见”很有见地,“从无字句处读书”是要领悟才行。比如《章次公医案》刚买来,读了一遍,认为书中讲解不多,文字简练。数年后复又读之,方始明白此书文简意深之精义。读医书不比读小说,读医书要能领会出书中精义,即是“从无字句处读书”的道理所在。
比如《金匮要略》中说:“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那么无字句处呢?是不是应该是:病“悬饮”者,当以凉药逐之,病“支饮”者,当以泻药泻之,病“溢饮”者,当以发汗药表之吗?这就在于自己动脑去领会,去悟。所以一直有人说,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是局限,如果是热痰饮呢,也用温药和之吗?
而我的理解是:仲景所说之“痰饮”乃所有“痰饮”之总称之内中之“痰饮”,并非是说所有“痰饮”均用温药和之也。视其所论之治悬饮,治支饮之方药均非温药可知矣。其治支饮不得息之“葶苈大枣泻肺汤”,“厚朴大黄汤”,治悬饮之“十枣汤”,治“留饮”之“甘遂半夏汤”治“溢饮”之“大青龙汤”,皆非“温药和之”之法也。
我经常观察自己的舌质舌态变化,来指导用药方法,明白自己是湿热痰阻与气血瘀滞之体,故治法须用疏通气血,清热祛湿理气化痰之药方可。自己非常明白“脉络宁”的组成是治气阴两虚偏热之瘀,治心脑血管病的,经常给病人用有效的,为何给自己用则不效呢?乃不对证也。
报道上有“防风通圣丸”治高血压,高血脂,肥胖病有效,同行一说有用马上自己也服用,自己应该明白“防风通圣丸”是表里双解的,对自己的气血瘀滞还是不对证的,难怪服后还会出现心慌的症状呢。原来还是没有详加辨证,断章取义了也。
2004年的大年三十,我的左手被野猫咬伤,不数小时即红肿,除用破抗疫苗注射外,输注抗生素,又自疏方五味解毒饮重用金银花,土茯苓,加服鸦胆子胶囊,三七粉,一日肿消,三日即愈。
我的行医历程,真的是前人说的,行医五十年,方知四十九年之非也。真正明白了历代名医名家是如何功成名就的。中医是怎样炼成的呢?中医原来是这样炼成的!即:不停学习,不断摸索,不停探索,不断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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