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辽沈（十）——剩下一个营我当营长！剩下一个连我就当连长
（接上次文章）
十七. 梦魇般的101高地、林彪和廖耀湘的博弈、毛泽东的谋篇布局
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可怕的攻击，黑山101高地被直接削去了两米，直径十米的弹坑就有六千多个。——黑山阻击战记录
东野十纵要在黑山大虎山坚守三天，也就是72小时，4320分钟。在如今这个和平的年代，三天时间犹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但是在黑山，在三万将士坚守的防御阵线上，如同无休止的漫漫长夜，难熬得仿佛没有尽头......——小编题记
黑山101高地纪念碑
1948年10月24日傍晚，黑山101高地。
一群解放军战士站在山顶，身上都是战斗的征尘和搏杀的鲜血，在他们的周围躺满了尸体，有国民党军的，也有我们的，所有阵亡的士兵都是血肉模糊地交织在一起，完全分不清谁是谁。
高地上布满了弹坑和士兵们的断臂残肢，血腥味分分钟能让一个人昏厥过去。
解放军战士们缓了口气，看着满目疮痍的101高地，目光都发着呆，有的人精神恍惚，还有的人失魂落魄，好像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又活下来了。
“同志们，别愣着，大家赶快打扫战场，抓紧时间休息，”一个指挥官模样的人说道，“明天，敌人又该上来了。”
大家这才回过神来，开始各自散开，搬抬牺牲的战友和敌人，卫生员给大家包扎伤口，随即所有人都挨坐在一起，相互看看，眼神坚定地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战斗。
这个正在说话的军官，就是82团1营1连连长——倪恩善。
后来这个人成为了47军的全国战斗英雄。
......
黑山阻击战战壕遗址
被国民党攻克的黑山90、92和101高地，在经过一系列鲜血淋漓的惨烈拼杀后，又被东野十纵的官兵们夺了回来。此时的夕阳已经完全落下，第二天的战斗结束了，国民党士兵在101高地上留下了百余具尸体，狼狈而去......
梁兴初的战场应变能力和反应能力极其出众，在一众高地刚刚被占领不到一刻钟，他就抓住时机命令部队立刻转入反击，并且在三次冲锋以后成功地把阵地夺了回来。
他很清楚，国民党军是不擅长夜战的，所以太阳一下山，他就立刻抓起电话向第28师师长贺庆积发布作战命令。
战后的黑山101高地
这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黑山城周围高地的地形地貌，山地多以石头山为主，根本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修筑防御工事，东野十纵的官兵们也是在原有地形上堆砌和累积的防御工事。黑山被国民党占领后，这个劣势立即转化成了东野十纵的优势。
第二天的战斗，国民党军还是没有打通黑山。
1948年10月24日傍晚，胡家窝棚，国民党军第九兵团指挥部。
此时此刻的廖耀湘心急如焚，他此时的心情就和十天前老蒋在葫芦岛的心情一样，集中国民党军五六个精锐师攻击了整整两天居然没有打开一条撤退道路。而更让他郁闷的是，刚刚占领的黑山101高地连屁股都没坐热，又让梁兴初那个该死的家伙抢走了。
目前的局势对廖耀湘非常不利，担任兵团先头部队的49军已经撤到了黑山通往沈阳的公路上，其他部队也都已经撤到了辽西走廊一线，廖耀湘的司令部已经退到了距离黑山6公里的胡家窝棚。
廖耀湘坐在椅子上，彻夜难眠，他抬头望着天花板，陷入无尽的沉思......
小编再把之前发过的图片发一次，让大家了解下林彪歼灭廖耀湘的计划
现在的情况是，第九兵团强攻黑山不克，东野十纵堵在前面，东野攻锦州主力部队正不顾一切地向兵团两翼迂回包抄，在沈阳监视的东野五纵，六纵两个师也已经在向新立屯的兵团侧后运动，在台安方向上也发现有共军在调兵遣将......
廖耀湘此刻面对的战场态势，小编给不太懂军事的网友们通俗地解读一下：也就是说，廖耀湘的前后左右加逃跑方向上，全是林彪的人。
军事智商极高的廖耀湘已经明白了，东野现在所有的军事部署全特么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
“林彪啊林彪，你这是要彻底把我围死啊......”廖耀湘仰天长叹道。
......
“报告！”门口走进来一位军官。
廖耀湘看了看他，说道：“请进来吧，李军长。”
新六军军长李涛身材笔挺地走进来，眼神坚定地看着廖耀湘。
李涛这个人称得上是廖耀湘的老部下了，廖耀湘在担任新六军军长之时，李涛为其下辖的新编22师师长。在将星璀璨的国民党军队中，李涛并不算太出众，但是在第九兵团他可以称得上是对廖耀湘最忠心的将领了，要不然廖耀湘也不会把自己过去带过的老部队新六军交给他。
廖耀湘（左）
“李军长，现在敌情严重，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廖耀湘对李涛说道，“锦州长春都沦陷了，现在林彪已经把浑身解数都放在我们身上了。”
李涛看着廖耀湘，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也别指望沈阳了，他们现在自身都难保，到头来还不是另一个长春，”廖耀湘接着说，“卫总司令已经三番五次命令我带九兵团撤回沈阳，连过河的浮桥都给我们架好了，这叫什么？这叫请君入瓮......”
“司令官，您的意思是......”李涛疑惑地对廖耀湘说道，“难道说卫总司令和共产党......”
“这种事儿谁说得清楚？”廖耀湘说道，“现在的东北，卫总司令和林彪他们俩在上面拿着刀斗，但是都特么朝我砍过来。”
“司令官，您就下命令吧！”李涛坚定地对廖耀湘说道，“需要我怎么做？”
廖耀湘和李涛（后面左一）（不知道是不是他，很像）
廖耀湘抬起头，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时间紧迫，明天天一亮，你亲自指挥攻击部队，给我把101高地拿下来！”
“是！”李涛立正站好，给廖耀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
与此同时，锦州牤牛屯，东北野战军司令部。
林彪站在一张占据了整个墙面的东北军事态势图前，图上到处都是用红蓝铅笔标注的各种箭头符号，现在部队已经开始乱了，很多部队都失去了联系，大家不顾一切地往黑山冲过去，兵锋直指黑山大虎山。
司令部的电报机不停地发来“滴滴滴滴”的声音，所有人都在走进走出，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每时每刻都有部队向司令部汇报位置和情况，大家全忙得焦头烂额。
林彪（左一）和刘亚楼（右二）
可以说，林彪此时比塔山阻击战那会儿还紧张，从前两天开始，他的注意力就从来没离开过黑山战况，因为这是歼灭廖耀湘兵团的关键。
“现在梁兴初还在黑山跟廖耀湘死磕，他们能撑下去的，阵地还在我们手里，”罗荣桓说道，“现在各主力纵队推进过程顺利，刘震韩先楚他们都下了必胜的决心。”
罗荣桓走到林彪跟前，接着说道：“只要梁兴初再坚持一天，拖住他们，歼灭廖耀湘兵团就指日可待。”
参谋长刘亚楼看了看罗荣桓，说道：“现在最关键的，是绝不能让廖耀湘逃回沈阳，如果他和卫立煌在沈阳坚守不出，那又将成为第二个长春。”
“告诉六纵，要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拼命强行军，一定要把廖耀湘退回沈阳的路给我堵了！”林彪转过头来，严厉地说道。
......
此时此刻，六纵司令员黄永胜已经接到林彪的命令，他立即率领部队从驻地开拔，星夜兼程兵分两路向南开进，准备去抄廖兵团退回沈阳的路。
东北野战军行军
“以第16师为右翼，第18师为左翼，兵分两路向南开进。必须以战斗姿态行进，不顾一切进至指定地点！别让廖耀湘跑了！”黄永胜对部下们说道。
......
还是这个时候，河北西柏坡，中央军委。
一个简单的小院子里，几个人坐在小屋里谈着话，气氛很融洽。
解放军总司令朱德操着一口四川方言在跟其他人说着什么，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听他讲。
毛泽东很随意地坐在椅子上，点燃一支烟，款款地抽着。周恩来就坐在他旁边，眉头舒展地看着他对面坐着的一位解放军军官，那位解放军军官身板挺得很直，正认真地听着朱总司令讲话，但是显然他不常来这种场合，表现得有些拘谨。
......
“你觉得怎么样呀？”朱德说完了，笑着问那位军官。
“我......呵呵，当着中央这么多领导的面，我不敢轻易做这个决断呐。”那位军官谦虚地说道，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周恩来，毛泽东，朱德（从左至右）
毛泽东抽了一口烟，微笑着说道：“诶，你别不好意思嘛，东北的形势发展得很好，在华中和华东地区也可以大大加速，我看，这个事情你是最佳人选哪。”
“是啊，”周恩来也笑着说道，“这个担子你得勇敢地担起来嘛。”
“现在的作战环境对你来讲是很适宜的，辽沈战役已经接近尾声了，东野的百万大军可随时入关牵制华北的傅作义，”朱德对他说道，“主席已经安排陈老总和邓政委去攻打郑州，而后牵制刘汝明和孙元良两兵团；刘司令员呢，他帮你牵制住黄维和张淦兵团，你在徐州那边，就可以打的顺手了。”
“我在这里谢谢毛主席和军委的信任，”那位军官笑着看了看毛泽东：“既然中央军委如此器重我，那我就服从组织安排。”
毛泽东笑着说道：“杜聿明去东北就是走个过场而已，你最终都是要面对他的。”
“哈哈哈，”朱德笑着说道，“主席这是要你立军令状啊！”
那军官也笑了，没有说话，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
毛泽东在西柏坡
谈话结束后，那位解放军军官走出房间，给大家敬了一个军礼辞行，然后走出院子，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望着他的背影，周恩来略显担心地问毛泽东：“他真能行？”
“没问题，”毛泽东又点燃一支烟，缓缓地说道，“在国民党高级将领的心目中，他是个比林彪还难对付的家伙，林彪不敢打的仗他敢打，有时候，连我都不敢打的仗，他还敢打。”
“可是，徐州那边毕竟有好几十万人呐，”周恩来说道，“是不是还要再做些安排？”
“不用安排了，”毛泽东随即压低声音，“国民党国防部那边不是还有老郭在么，况且......”
毛泽东把头转向周恩来，满怀信心地说：“在解放战争第二年就敢正面硬打张灵甫的家伙，对付刘峙和杜聿明，没有人比他更合适啦......”
毛泽东笑着，随后转头回房间看他的书去了。
十八. 黑山最后的冲锋
“今天我们头上是千磅炸弹，明天就是万磅炸弹。”——梁兴初
1948年10月25日下午，东野十纵黑山大虎山阵地。
东野十纵第28师师长贺庆积拄着一根棍子，面前站着一排排浑身鲜血和征尘的战士们。
贺庆积将军
现在，黑山101、92和石头山高地上已经升起了青天白日旗，经过大半天的战斗后，东野十纵第28师伤亡极其惨重，所有高地再次失守。
很难想象在过去的大半天黑山发生了什么，新六军军长李涛发动了何等凶残的进攻，又有多少战士被砸烂轰碎，十纵第28师承受了怎样惨重的伤亡......
反正，目前能动换的，全在这儿了......
在25日的战斗中，东野十纵的指战员们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炮声什么是枪声，人们可以分辨出来的就是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响雷和一团团上下翻滚的黑色烟云，大地和天空都卷进了一个疯狂的大漩涡，大风暴中，仿佛天空即将倒塌，大地就要沉陷。——《梁兴初回忆录》
25日，第九兵团投入了五个师的兵力和所有炮兵部队，发射大口径炮弹就有一万发，营团规模的集团冲锋就有数十次，连身经百战的梁兴初都说这是他一生中所经历的最残酷的战斗。
东野十纵的官兵们在101高地上与新六军的士兵们进行着惨烈的搏杀，李涛竟然命令重炮部队不分敌我直接朝101高地上开火，我军与国民党士兵血肉横飞，尸体在高地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黑山城附近的高地在李涛轮番的冲锋队，军官敢死队和炮火覆盖下，再次全部失守。
所有人都劝梁兴初将指挥部后移，梁兴初斩钉截铁地说道：“打剩下一个团，我当团长！打剩下一个营，我当营长！打剩下一个连，那我就当连长！”
梁兴初宁死不撤退。
“谁爱走谁走！我就在黑山！”梁兴初接着怒吼道，“我就不信他廖耀湘还搞邪了，还能特么从我脑袋上踏过去！”
黑山阻击战纪念碑
东野第28师被彻底打残，战士们的尸体在阵地上堆成了山。
贺庆积看着身前这些活下来的战士们，五个连凑起来的，也就不到300人。
“好，就用这些人进行反击，把高地夺回来。”贺庆积想道。
现在是师长亲自指挥五个连幸存下来的战士们进行反击，这是一个异乎寻常的时刻，东野第28师驻守高地的部队，有一个算一个，文书，司号员，卫生员，炊事员，理发员全部抄起步枪，在师长的亲自指挥下，以五个连的兵力向黑山101高地，石头山高地和92高地发起反击。
这是东野十纵第28师在黑山最后的绝唱，最后的反击......
子弹，刺刀，枪托，石头都成了可用的武器，肉搏战甚至比在塔山还要凶狠......
小编写不下去了......
......
1948年10月25日晚，锦州牤牛屯，东北野战军司令部。
围歼廖耀湘兵团的大网已经撒开了，但是目前还是没有东野六纵的消息。
东野在一天之内给六纵发了好几次急电，但是每次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六纵到底特么跑哪儿去了，有没有成功堵住廖耀湘回撤沈阳的路，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为了节约时间强行军，六纵根本就没有花时间架设电台，自然也就对东野的急电浑然不知。
“还架什么电台？！浪费时间！赶快给我玩命地堵截！别让廖耀湘跑了！”黄永胜对部下如是说。
……
“还没有六纵的消息吗？”林彪看着罗荣桓和刘亚楼，故作镇定地问道。
刘亚楼整理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电报，抬起头对林彪说道：“还……还没有。”
听罢，林彪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了。
刘亚楼看着林彪，仿佛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还没等林彪开口骂人，他自己就先骂开了。
“这个黄永胜特么是怎么搞的？！”刘亚楼骂骂咧咧地说道，“他要是放跑了廖耀湘，老子直接叫人把他给毙了！！”
刘亚楼的本事就在于，他总是能把林彪心里想的话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这大概也是林彪喜欢刘亚楼的原因之一吧。
......
1948年10月26日凌晨三时，辽宁黑山大虎山。
阵地终于又被东野十纵夺回来了。
梁兴初在指挥部里，已经是满眼血丝，身体消瘦，这三天对于东野十纵来说太漫长了。
黑山阵地守住了，三天以来，歼敌8000余人，伤亡4144人。
突然，一个通讯兵跑过来，递给梁兴初一份刚刚从东野总部发来的电报。
梁兴初接过电报，看了几秒钟，他的手突然抖动起来，随后长吁了一口气。
“东北野战军主力已经到达黑山以西。”
......
早上六点，杀戮之夜后的血红太阳伴随着晨曦升起，仿佛在昭示着第九兵团的覆灭。
再过两三天，廖耀湘就成光杆司令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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