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桥有个“诗人之家”,祖孙三代都是诗人

冠名枫桥为“诗歌小镇”,委实有点小看咱大枫桥了。若论古代枫桥的诗歌创作量,枫桥堪称“诗歌大镇”。粗略统计,迄今存世的枫桥古诗总量在一万首以上。试问,还有哪个镇哪个乡,其存世的古诗拥有如此大的体量?而在上万首古诗中,陈氏占了半壁江山。代表性的诗人有:陈于朝、陈洪绶、陈芝图、陈念慈、陈幼慈、陈遹声等。
陈芝图与陈念慈、陈幼慈是父子关系。三人组成“诗人之家”。其实若论写诗,可以追溯到他家祖孙三代乃至五代。话题当从陈幼慈说起,如果不是陈幼慈的最新研究发现,我们几乎不知道枫桥陈氏家族内竟有这等稀奇事。
陈幼慈是文史界最新发现的“琴家”——弹古琴的名家。他写过一本《邻鹤斋琴谱》,虽当时未曾刊刻,但稿本却一直在民间传抄,如今已成为古琴学习研究的重要文献。尤其是陈幼慈的琴论,是古琴历史上著名的琴论之一。如果不是他在琴谱上标注“诸暨陈幼慈”,我们谁都不会知道,这位古琴家竟出自枫桥,因为宗谱和方志上没有记载他的生平,更不提及他的琴谱。
枫溪陈氏确实是个富矿,可以不断发掘,值得深入研究。譬如“兵家”陈玖学,他不过是生活在陈家七房的乡野之人,他的《评注七子兵略》也不见宗谱记载,但民国时期这本书却畅销大江南北。譬如“琴家”陈幼慈,也是“墙内开花墙外香”,他是一个漂泊在外的穷书生,在官场上仅有“芥子微名”,却因业余喜欢古琴,闲中梳理琴学所得,却无心插柳柳成荫。
宗谱载陈幼慈“行传”:“铭又58  讳幼慈,字继龙,壆二十三公幼子,勅授登仕郎。生乾隆三十五年庚月初七日戌时。配杭州府俞氏。子一,名韵和,现居京都西河沿五斗斋路南。”只字不提他的琴谱,更不提他的诗稿。
萧山文史专家孔郁祥先生对陈幼慈作过专门研究,撰写了《邻鹤斋主人陈幼琴传略》,于是,陈幼慈的生平终于丰满起来。
陈幼慈(1770—?),字继龙,又字小鹤、慕堂,号荻舟,越中著名诗人陈芝图幼子。清代琴家、诗人。寄籍顺天宛平。出身寒儒之家,五岁失怙,少工琴棋。尝南游瓯粤,北上沈阳。依附盛京礼部侍郎诚安,就馆沈阳,为书史小吏,名其居曰“邻鹤斋”。嘉庆二十五年(1820)任江苏海州高桥司巡检。道光五年(1825)四月任江苏如皋县主簿,同年九月落职。次年(1826)四月挈家北上,栖身京津,“困踬衣食”而酬唱不辍。而后“以琴游于朱门,缙绅从游者甚众”,受延为宗室载铨府上雅客。晚岁定居“京都西河沿五斗斋路南”。与秦腔名旦魏长生、泊鸥吟社领袖岑镜西、书画家方雪坡、沭阳才子徐炽村等名流,或以诗词唱和,或以琴棋会友,或以诗酒助兴。著有《邻鹤斋琴谱》《邻鹤斋诗稿》。
关于陈幼慈的《邻鹤斋琴谱》,网上能查到诸多内容,这里不再赘言。但网上说陈幼慈“官至户部侍郎”,却是一个错误。错误源于同治辛未年(1871)章光济在其家藏的《邻鹤斋琴谱》上添加的序言,序中说“此谱系户部侍郎陈荻舟先生集锦而成”,显然是根据其父亲的任职而臆测的。章光济的父亲叫章宽田,在部曹任事,他钦服于陈幼慈的琴艺,便拜陈幼慈为琴师,陈幼琴拿出“教材”《邻鹤斋琴谱》,从此两人以琴为友。陈幼慈的琴谱就这样留在了章家,后被章光济发现,将它视作“学琴家至宝”。这话现在听来颇为溢美,但在当时却也是客观评价,譬如为《邻鹤斋琴谱》作序的北平韩惇,也盛赞陈幼慈的琴谱“可以示人,可以传世”。历史证明,他们的判断是准确的。
2020年,是陈幼慈诞辰250周年,某机构根据章光济的藏本,限量印制了《邻鹤斋琴谱》,上下两册,宣纸线装,布面函套。扉页背面为“邻鹤斋”朱文原钤章,按照金镶玉装的方式四色套印。诸暨的古琴爱好者也发起成立了“邻鹤斋琴社”,陈幼慈成为枫溪陈氏最新发现的又一个历史名人。
因为对陈幼琴研究的不断深入,他的《邻鹤斋诗稿》也揭开了尘封的历史。
《邻鹤斋诗稿》是陈幼慈的手稿本,也未刊刻。陈幼慈于诗稿卷首署“荻舟陈幼慈慕堂未定稿”。诗稿共四卷,每卷60页,四卷约240页,内文皆用蝇头小楷手抄。且附有陈幼慈十余位友人“拜读一过”的留言及诗间批注。由友人们的留言可知,陈幼慈诗稿集成于晚年,时已“白发数茎,飘飘有仙气”,给人的印象是“竟日不苟言笑,心识为非常人”。还提到他一生辗转南北,晚年“困踬衣食”(衣食窘迫),但内心却“泊如也”。而其诗则“大都傲岸”(高傲自负,不屑随俗),“为恬密蕴藉一派”。
陈幼慈在《自序》中说明了“邻鹤斋”书斋名的由来。邻鹤斋,是陈幼慈在沈阳的书室。陈幼慈曾拜诚安(敬躬夫子)为师,诚安在盛京(清朝陪都,今辽宁沈阳)做礼部侍郎时,陈幼慈投奔北上,在诚安身边做了一个书史小吏。当时诚安升官搬家,有人给诚安送来一对鹤。沈阳天气寒冷,鹤必须在温室中才能生存,于是陈幼慈就跟这对鹤成了邻居,陈幼慈便以“邻鹤”两字作为书斋名。后有人提议,说人不可与鸟同居一室,最好把鹤迁到别地喂养。陈幼慈认为不妥。他赞美了双鹤品性的完美,说明了人鹤相邻的庆幸,终于平息了迁鹤的议论。陈幼慈说鹤“其行也舒,其立也挺,其舞也以偶,其鸣也以时”,正是他自己人品的写照,说鹤“舒展九皋之志,奋击千里之才”,正是他自己人生的概括。
陈幼慈于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他与家人的通信也用诗歌代替。譬如他有两首写给三兄的诗,题为《近状兄弟相同,偶成二律,书家信后寄三家仲》,从诗中可窥知其家庭的状况。诗曰:
其一:“阅历人情数十年,一生豪迈见心田。壶中有酒神仙境,枕上无愁烂漫天。多债只因儿女累,安贫不为利名牵。呼僮试探囊如洗,沽酒时还借俸钱。”
其二:“弟兄相隔路千程,两地风光一样清。(驼峰之与吴淞难分轩轻)总为家乡无片瓦,致令衰老绊微名。早知此日心如水,转悔当年禄代耕。莫慢高悬明镜照,满头唯有雪千茎。”
这是陈幼慈从京城寄到上海吴淞的书信。“三家仲”,当是指三兄陈叔慈。陈叔慈(1754—?),字丙安,敕授登仕郎,熟谙吏事,道光元年(1821)起任上海吴淞司巡检十二年。因陈幼慈也曾担任过江苏海州高桥司巡检,故他在诗中说驼峰(海州高桥的别称)与吴淞两地是不分高下的。从诗中可知,尽管陈幼慈在礼部侍郎诚安手下做小吏,后来还做过如皋县的主簿,但他的生活甚为拮据窘迫,常常陷入借钱沽酒的困境。陈幼慈长期在外漂泊,枫桥老家片瓦无存,想回故土无立锥之地。他甚至懊悔年轻时的人生选择,当初弃耕入禄,一生背井离乡,如今垂垂老矣,却只收获芥子微名。尽管日子过得囊中羞涩,但陈幼慈生性豪迈,他安贫乐道,不汲汲于利名,且劝告兄弟要心存敬畏,处理公堂之事不能有丝毫的怠慢。
书史小吏,做的是笔头工作,整天与笔打交道,故陈幼慈曾以《笔》为题作诗抒怀,诗曰:“一管毛锥子,随余年复年。写来千样字,换得几多钱。渐觉锋芒钝,方知岁月迁。秃翁今老矣,未合恋花笺。”这首诗形象通俗,笔就是他,他就是笔,可谓书史小吏(从事文字工作)的自画像。笔秃了,没有锋芒了,就别想在花笺上挥洒自如了;人老了,精力不济了,还提什么前程似锦。虽然写得有些悲观,但也是真性情的流露。
陈幼慈兄弟五人中,当初最有名气的其实是老四陈念慈。“伯慈,仲慈,叔慈,念慈,幼慈,皆材能,而念慈尤英异”。陈念慈(1757—1809),字思庭(字第“铭40”),乾隆癸卯科(1783)举人。宗谱中未见这个举人的传记,但他的“行传”却写得特别详细,已近乎传记了:
家学渊源,幼颖悟,英年掇高科,乡邦均以伟器期之,而屡赴礼讳不得志。家贫,幕游豫章间,以韵语动一时名俊。若《酬同年菊人》云:“功名无分逢杨音,婚嫁何时毕向平。”《简金藕船》云:“觅句共商皆草稿,关心同拆是家书。”其二云:“鬓眉各现苍虬色,谐笑犹存赤子心。”《登妙高峰》云:“乱云似马峰难数,空翠如波野欲流。”又云:“蛟宫无水灵难化,滕阁逢时笔有神。”《坐雨书怀》云:“孤鹊失依难择木,困驹无遇独嘶鹽。”皆其可称者也。晚构疾,自粤南旋里,依其婿楼清源。家子慧生在京,依三伯习吏事,得书函归,未几,公遂卒焉。生乾隆二十二年丁丑六月初五日寅时,配太学生杨村郭耀光公次女。女一,适太学生同里楼照林公次子。继配奉天府司狱司山邑水沟营朱思敬公长女。子一,泰四十四。
【注】同年菊人,指同科举人孙元音或杨之昂。金藕船:生平不详。嘶盐:喻屈才不遇。山邑:山阴县。水沟营:今绍兴府山街道水沟营居委会。
陈念慈是举人,后屡次参加会试,均未能遂愿。他家境贫困,最后也是四处漂泊,外出做幕僚。虽然科考仕途之路不是很顺畅,却“以韵语动一时名俊”,也就是说,他堂堂举人出身,做官倒没做出啥名堂,写诗却写出了名气。
陈念慈存世的诗歌,仅见上述宗谱引用的寥寥数句。他的诗之所以没有存下来,是因为他去世时,将一生所作的诗稿全部“带走”了。
陈念慈晚年回到枫桥,因为家无片瓦,故住在女婿楼清源家,不久染病去世。绍兴岑振祖(陈念慈中举后曾在其家做塾师)得知陈念慈去世的消息后,为他写了两首挽诗,其中一首写道:“凶问初疑昨竟真,雪炉灯火记相亲;免为飘荡思归客,未作彷徨谒选人;空有诗书堆满腹,幸从乡土结闲身;许多旧约难回首,种就梅花冷过春。”(见《延禄斋诗存》卷七《挽陈四思庭,用二十六载前<送思庭北上>韵(二首存一)》)诗中传递出对陈念慈怀才不遇的深深惋惜。
陈念慈去世后数日,陈幼慈在绍兴碰到岑振祖,谈到了四兄陈念慈生前的琐事,其中有一个情节令人唏嘘。陈幼慈这样叙述:四兄生前所著诗文稿厚“盈尺”,临终时,他特意交代妻子和儿子,必须把他的诗文稿全部放进棺材里,当作他的枕头。儿子秉和不敢违背父亲意愿,在父亲入殓时,遵照父亲遗嘱,用诗文稿当作了父亲的枕头。陈念慈随带自己的诗文,离开了这个世界。岑振祖听到这里,悲从中来,又写下两诗:
其一:“归卧空山骨早寒,故人有弟话悲酸;八行书信千行泪,一尺诗文七尺棺。”
其二:“入髓恨深随血化,枕头梦去觉心安;怕留只句人间在,愧我相知未付看。”
“一尺诗文七尺棺”,奇句惊人!这就是陈念慈的一生,以及陈念慈对诗文的态度。活着尚且不能见用于世,死后何必以诗文取悦世人。一生为诗羁绊,那就让诗陪伴到死。与其受人讥评,不如孤芳自赏。陈念慈临终遗命,将盈尺的诗文“纳诸棺中作枕”,不仅仅出于敝帚自珍的考虑。从这个细节里,不难发现陈念慈心藏洞彻。
枫桥“诗人之家”中,最有名的是陈芝图。他是陈幼慈、陈念慈的父亲。陈芝图字第“壆23”,是福二房的后裔。他的名声响亮也不在于功名,而在于诗名,因为他是清代浙东著名诗人,《光绪诸暨县志》有他的传记。
陈芝图(1716—1774),原名法乾,字昆谷,号月泉、又号铁桥,廪膳生。因诗才而名列于“东浙三才子”、“越中七子”、“越中三子”。贡举受阻后,益贫困,游历半天下,诗满行箧,品格遒上。县志评其诗:“古体直入浣花昌黎之室,近体亦不在大历之下。”更精八法,工山水人物,品格隽雅。乾隆三十八年客福州将军萨哈岱幕。而后,巡抚余文仪(诸暨高湖人)留之掌教建宁府书院。乾隆三十九年中秋以疾卒于书院。著有《秋晖堂集》十二卷、《丹棘园诗》一卷。配祀于绍兴诗巢。
陈芝图去世后,越中士大夫将其供祀于绍兴诗巢。绍兴诗巢在卧龙山西麓的西园,明代以祀唐贺知章、秦系、方干、宋陆游、元杨维桢、明徐渭六君子,名曰“诗巢”。凡入诗巢者,各塑像祀之。绍兴图书馆藏佚名辑《<越风>诗人小传》载:“陈月泉先生芝图,原名德乾,一作原名法乾,字昆谷,诸暨人,诸生。著有《秋晖楼集》。前祀中楹,次列第十三。”故陈芝图是继杨维桢之后供祀于绍兴诗巢的第二位诸暨籍诗人。
现存世的陈芝图《丹棘园诗》一卷,由枫桥诗人郭毓选辑。郭毓曾拜陈芝图学诗法,故两人交往最久。郭毓精选陈芝图写得最精彩的144首诗,编成《丹棘园诗》,与山阴刘鸣玉《梅芝馆》、会稽童钰《抱影庐诗》合刻,题曰《越中三子诗》,诗前有郭毓、金补山(九成)、王弇(山霖)、沈梅史(冰壶)的序言。金九成在序中说:“高处在元和、大历而上,次亦有北宋风格,间有似铁崖。”郭毓在序中说:“家擅诗豪,名高惊座,人传汉圣,才拟瓮天。”虽然这是对三人诗歌的总体评价,但实际上真正配当这个评价的只有陈芝图。
宗谱还收录了郭毓撰写的《陈月泉先生墓志铭》。里面提到的两件事值得一说。
一是关于写诗与科考的矛盾。郭毓说:“当是时,里中无称诗者,偶为之,其父兄必以妨举业痛责其子弟,故为亦不专。”在古代,写诗与科考是一对矛盾,写诗是末技,会妨碍科考,所以做家长的总是告诫孩子不可分心,要集中精力读四书五经,一旦孩子爱上了写诗,那就要遭家长的痛骂。所以当时在诸暨,称得上真正的诗人,只有陈芝图。有的人偶而也写诗,但没有陈芝图专业。事实证明,陈芝图因孜孜于诗,故他的科考之路自然受阻。同样的遭遇也曾发生在陈洪绶身上。陈洪绶多次参考乡试,都没能考中举人,也是因为他沉溺于喝酒写诗。而像杨维桢这样能做到科考、写诗两不误的,实属凤毛麟角,难怪杨维桢被人称作“浙东第一大才子”。
二是关于陈芝图父子的传承。郭毓说:“公之少也,颇以意气自豪,其迈往不屑之韵,谓功名可立致。年既壮,学益粹纯,虽诗文书绘以至琴弈星卜杂艺之流无不精绝,而恂恂如不及,不肯与人较絜短长,以故人愈敬而爱之,然刚介特立之操,不为利诱,不为势夺,则始终如一日。”现在回过头去看陈幼慈、陈念慈兄弟,其个性脾气有乃父遗风,突出表现为意气豪迈、刚介特立、淡泊名利,这也是宅埠陈氏的人文基因。而其兴趣爱好则更是渊源有自,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正是因为陈芝图“诗文书绘以至琴弈星卜杂艺之流无不精绝”,故陈幼慈兄弟五人从小就耳濡目染,素质教育的成果尽得于父亲在八股文之外的兴趣爱好。什么叫家学?就是世代相传之学,表现在陈芝图身上,就是琴棋书画的样样精通,反映在下一代身上,就是陈幼慈、陈念慈在弹琴和写诗上的“迈往不屑”(超凡脱俗)。
继续由陈芝图往上推,我们就知道什么叫家学渊源,什么叫耕读传家了。
“诗人之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祖辈一代代接力引导的结果。我们来考察“诗人之家”在诗书继世上的一个积累与演进过程。
陈芝图高祖:陈永新,行第“钧29”。字涵初,迁居祖宅左首招贤里衕内。(今枫桥钟山一带。钟山原名唐家山,宋元时属招贤里,山麓为唐姓所居。)
陈芝图曾祖:陈如汉,行第“淮37”。字云甫。性孝友,治家勤俭,敦礼乐施。岁时朔望,子姓谒见者必令衣冠。好施济,乡邻蒙赒恤者甚众。生平无大言倨色,不与人竞。常以古人“终身让路,不枉百步;终身让畔,不失一段”(意为谦让者有益无害)语为训。家务少暇即读书,晚年课督诸孙,每作文必取阅之,以其工拙为欣戚。其后诸孙游庠者接踵。
陈芝图祖父:陈士赓(1645—1716),行第“彬7”。字载歌,号厚庵。性淳朴,敦礼节,重孝友,待人一以仁爱。晚岁课督子弟学甚严,故后昆采芹者接踵,乡里贤之。
陈芝图父亲:陈文韬(1688—1739),行第“琰7”。字颖发,号培园。县学生。厚重沉默,常以宽大自恃、培植根本为念。藏书数千卷,日课诵不辍,所作诗文深博浩瀚,迥异时辈。晚年治家自奉俭约而好施与,里中贫乏者咸德之。雍正十一年(1733)枫桥集镇遭大火,著述尽毁,家忽中落。陈文韬不以蹉趺(失足跌倒)易素守,构堂旧址,以耕以读,教养子弟,后昆秀颖,皆能继志。
这是从宗谱行传中提取出来的资料。考察陈芝图祖上,有一个词语不断重复,那就是“课督”;有一条线索非常清晰,那就是“耕读”。说明他们家庭的“课督”在枫桥一带享有盛名,说明他们的“耕读传家”是枫桥陈氏家族的一面旗帜。
这个“诗人之家”,祖孙三代各留下了响亮的书斋名。据县志记载,陈芝图故宅名“秋晖书屋”(宗谱未载),当是其父陈文韬所建,后虽遭大火,但陈文韬又重建。陈芝图的《秋晖堂集》即以此书屋命名。既然说是陈芝图的故宅,说明秋晖书屋是陈文韬时代的书斋。陈芝图的家园叫“丹棘园”(丹棘,忘忧草的别名),虽不是书斋名,但因《丹棘园诗》而著名,实际也有了书斋的意思,“丹棘园”也被采入县志。到陈幼慈,他虽远在沈阳,他的“邻鹤斋”却因《邻鹤斋琴谱》和《邻鹤斋诗稿》而名垂青史。
这是宅埠陈氏书香门第的一个缩影!家长率先垂范,培植根本,以耕以读,课督教养,故后昆(后代)秀颖,游庠者(在府县学宫读书的人)接踵,采芹者(指入学或指考中秀才成了县学生员)接踵。尤其是对诗歌的喜好,在宅埠陈氏家族中是无出其右的。从陈如汉至陈幼慈,五世一贯,代代相传,上行下效,继承弘扬,终成古代诸暨诗坛的奇葩。
“诗人之家”的家史证明,一个人能留名的不是他的官位,也不是他的财富,恰恰是抒写心灵的诗文。诚如陈芝图在《山中诗》开篇所吟咏的:“身后千载名,生前一杯酒。”一杯酒乃是荡漾着性情的诗酒,千载名恰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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