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曾:人生最初之学校
童年的记忆系列之五
李庆曾:人生最初之学校
(一)
记得爸爸每天忙着上班下班,很少有精力来管教我们这群孩子。
我们知道他脾气急躁,所以都有些害怕他,但实际上,他很少打骂我们。
照顾和管理我们这8个孩子(我家6个孩子,我苏北叔叔家两个孩子也在我家上学),基本上都是妈妈的事。
妈妈个子矮小、但体态匀称,性格温和、待人诚恳,是一位能够吃苦耐劳、勤俭持家的非常慈祥的好妈妈。
我们这一家10口人的吃、喝、穿、戴、用全靠妈妈的一双手。
而在我的印象中,妈妈总能把我们这个大家庭所有的人和事,都伺候和管理得井井有条,家里也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
左起前排:二姐、妈妈、三姐、爸爸、本文作者。后排:堂兄、堂姐、大哥、大姐、二哥。摄于1957年
老爸的工资每月120元,在那个年代真不算少了。
但是要养活我们这一大家的人,也必须要艰苦朴素、勤俭节约。
在家中我最小,记得穿带补丁的裤子和袜子是常有的事情。
但妈妈从来没有让我们这8个孩子穿过带破洞的衣服,袜子和鞋子,而总能让孩子们都穿戴得整齐干净。
洗衣、做饭、缝衣服、补袜子、拆洗被子、纳鞋底子、收拾屋子……,天天有她做不完的事情。
妈妈身高大概只有1米5。想起她的身影,印象最深的就是洗衣服。
要保证一家10口人穿戴得干净,每天都有洗不完的衣物。
首先映入我脑海的就是她那坐在矮木凳上的瘦小的身体。
面前摆着一个巨大的绿色瓦盆,盆里放着要洗的衣物和一个很大的洗衣板。
她塌下腰,两手使劲地在洗衣板上搓洗着衣物……
妈妈有好几个大大小小的袜板,那是用来给我们补袜子的。
说是袜板,实际上就是用一块木板,再加上几块木头制成的脚模型。
把带有破洞的线袜子(1950年代国内还没有尼龙袜)套在袜板上,缝上用结实些的碎布做成的补丁。
有时她会坐在我的小床边,边补袜子,边哼着歌,哄我睡觉。
我们这些孩子冬天穿的棉鞋都是从商店买来的,而穿的单鞋,有些是妈妈亲手做的。
要做鞋,第一道工序就是打袼褙。
打袼褙就是把一些破旧的碎布洗净后弄平整,用特别稀的浆糊,一层层地贴在一块木板上。
等到干透后,再从木板上把它们揭下来。
在干透的袼褙上画上鞋底的样子,一片片捡下来。
将五、六片合在一起,最后用一层结实的白布包边儿。
用锥子、针、麻绳把它们纳在一起。
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布鞋的千层底。
我们这些孩子的很多双鞋,就是这样由妈妈为我们做的。
图片源自网络
在我的记忆中,妈妈即使这样忙,她也会时常抱着我,哄我睡午觉。
这时,妈妈经常是坐在屋里或院子里的一个小凳子上,让我坐在她的腿上,把我搂在怀里,轻声地哼着歌让我入睡。
由于她的个子矮小,坐在她的腿上,我的腿几乎都能碰到地面了。
回想起这一场景,总是让我感到十分的温馨。
(二)
常听人说,小孩就像小猫小狗一样,记吃不记打。
而我在学前对儿时的记忆却恰恰相反,记忆最深刻的都是与挨打有关的事情。
是孩子总会顽皮,特别是在学龄前。
那时的孩子正处于对事情似懂非懂,不知天高地厚的懵懂阶段,做错事是常有的。
我小时极少挨打,记得几次挨打都和我闯的祸有关,所以记忆深刻。
我和房东家的小儿子同岁。
一天晚上我俩站在中院东屋的台阶上,拿起煤球池里的煤球,比赛谁扔得远。
目标就是对面西屋的房顶。
我和姐姐在家门前。摄于1950年代初
不知谁一失手,没有把煤球扔到房顶,却把西屋窗户上的玻璃打碎了。
小伙伴的妈妈在屋里听到玻璃被打碎的声音,走出来看到这种情形,就把他拉回家,打得他哇哇大哭。
妈妈知道后,也打了我的屁股。
老实说并没打疼我,但我也因为害怕哭了起来。
然后妈妈又带着我到人家去赔礼道歉了。
再一次,记得是我跟这个小伙伴一起在中院玩耍。
后院的一个比我们小的女孩带着她的弟弟凑过来,要跟我们一起玩儿。
而我们不愿意和他们玩,轰他们也不走。
小伙伴就问我,你敢在他们身上撒尿吗?
我说敢呀,那有什么不敢的。
我这样说,也这样做了。
后院的孩子哭着回家了。
一会儿人家的父母带着孩子来告状。
妈妈把我拉过去,打了我屁股几下。
我哭着还让我跟人家道了歉。
在我哭的时候,还看见这个小伙伴在一边偷着乐呢。
又一次,我儿时玩火,险些酿成大祸。
那时我大概有四五岁吧。
妈妈在缝纫机上干活,我在一边自己玩。
不知怎么,火柴跑到了我手里。
于是我就划着了火柴,故意把书架前面的那层布帘子给点着了。
帘子是棉布的,很薄,所以火苗一下串得很高。
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妈妈手急眼快,抄起旁边脸盆里的半盆水,一下泼了过去,把火浇灭了。
这样才没有酿成大祸。
我闯了这么大的祸,但这次妈妈并没有打我。
只是教育我以后千万不要再做这样危险游戏了。
类似的恶作剧我也没有再做过。
现在回想起来,妈妈打我的那两次,都是人家上门来告状。
打我也是给人家看的。
以抚平人家的怨气。
每次打完我后,都要求我当面对人家说对不起。
这让我从小就意识到,犯错误是非常丢脸的事情。
妈妈每次打我,都只打我屁股,而且打得并不疼。
打完后还会把我搂在怀里讲清道理。
我儿时玩火,就闯祸的性质来说,是最严重的一次。但是并没有挨打。
通常来说,妈妈总是用对孩子的疏导教育,来替代对孩子的严厉的责罚。
这应该是她在教育孩子方面的一个基本原则。
妈妈在教育孩子方面的贤明通达,应当与她在师范专科学校的学习经历直接相关。
(三)
小学期间,我犯过的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偷偷拿了家里的钱。
记得上学后不久,班里就组织了课外小组的活动,我参加的是雕刻组。
说是雕刻,实际上就是用刀子,按照固定的图案在纸上刻。
刻出的成品和我们逢年过节买的那种窗花差不多。
由于全部是手工操作,所以需要一些异形的刀具来完成雕刻,而这些刀具需要学生自己准备。
在我参加课外小组活动的初期,家里已经给我买了一些基本的工具。
后来随着刻工的复杂,还需要追加一些刀具但遭到了拒绝。
于是我就动了歪心思,想办法自己去从爸爸衣服兜里去拿。
记得一天早晨突然醒来,想起当天还有课外小组活动。
于是就起来悄悄地走到里屋和外屋之间的隔断处。
爸爸的上衣就挂在木质隔断的衣钩上面。
我当时个子小,够不到衣服,所以爬到隔断下边的椅子上。
我知道他的钱一般都放在制服上面的口袋里。
于是就伸手从那个兜里掏出了很多钱,从中我只拿了5毛钱。
我还没从椅子上下来,就被爸爸妈妈发现了。
当时好像是在冬天,天气还很冷。
妈妈把我拉进她的被子里,用手打了我的手板。
其实打得并不疼,但我也大哭起来。
这是妈妈自我上学以来第一次打我。
后来也没有再打过我。
但也让我明白,做事要光明磊落,背后做小动作是非常不光彩的事情。
(四)
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但对我们几个孩子的学习,他们并没有多高的要求。
而对我大哥却是个例外。
大哥从小住校,学习成绩优秀。
即使这样,爸爸总是对他进行训诫。
这时老爸总是坐在圈椅上。
大哥笔管条直地站在一边儿,一训就是好长时间。
那时我还小,不知道爸爸为什么只训他一人。
训诫的内容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大哥名叫李希曾,在1955年以优异的成绩在北京男三中毕业。
并由学校保送到大连的解放军军事俄语专科学校学习。
上图:大哥李希曾。下图:照片后面爸爸的手迹
我不知道他成绩的优异,与爸爸对他的训诫有无直接的关系。
前不久看了一篇网文,题目是:“ 妈妈的素质,将决定孩子的一生” 。
文中说:“现在大多的家庭还是主要由妈妈来承担孩子的教育责任,因此,妈妈的言行举止对孩子的成长有着非常大的影响,可以说,妈妈的素质,将决定孩子的一生。”
这篇网文的小标题是:
1. 坚强的母亲教会孩子在困难面前不会怯懦;
2. 心胸宽阔的母亲让孩子学会展望未来;
3. 善良的母亲让孩子懂得悲天悯人;
4. 冷静镇定的母亲使孩子学会坚韧不拔;
5. 有修养的母亲会铸就孩子的品质;
6. 文化资深的母亲会影响孩子的深刻思考。
的确,一个有文化的母亲,从孩子出生那天起,就在每一天的生活里,一点一滴地影响着孩子。
让他们杜绝粗俗、让他们远离简单、让他们知道深刻......
家庭教育是孩子最初的学校。
这份教育对孩子的性格、脾气、秉性都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这些儿时所形成的气质将会伴随他(她)的一生。
正如蔡元培先生所说:“家庭者,人生最初之学校也。”
儿时我从家庭所得到的教育,很少涉及到政治内容。
现在回忆起来,主要是让我们做一个诚实的孩子、正直的孩子、朴实的孩子、有爱心的孩子、以及能够辨别是非、有错必改的孩子。
2020-1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