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游清凉

正是绿肥红瘦的白露时节,十人,两车,行进在宽滩的如画景致中。

宽滩,山高谷深林密,山峰高耸入云,山上苍松翠柏绿意盎然,如山水画家不小心打翻了绿色颜料瓶子,从山顶倾泻而下,绿得密不透风,让人叹为观止;天空如一条湛蓝的彩带,平展展地铺在高山之上,悠闲的白云擦着树梢彳亍而行;一条山间公路顺着谷底,弯弯曲曲穿行在绿色的长廊中。

车动景移,尘世的琐繁在无边的绿意中渐渐退去。

路旁哗哗的流水勾起了我们未泯的童心,想在水边戏耍一番。下了车奔到河边,却见河水浑浊,哪有山泉水的半点清纯,水声如诉如泣,夹裹着泥沙,怅然而去。

一辆重型拉矿车轰鸣而来,呼啸而过,卷起漫天沙尘。脚下的大地一阵颤抖,路边小草经受沙尘袭击,灰头土脸,前俯后仰,楚楚可怜。

放飞的心情麻痹了我们的眼睛,身居山外,原以为山里是个清静之地,如桃花源。一路行来,才知道陶渊明的向往注定是文人的理想,人类贪婪的触角早已伸进大山深处。

沿途被剥的山体,黑森森的洞穴,令人怵目,令人唏嘘。大山如一位被掏心挖肺,剥皮抽筋的妙龄女郎,双目紧闭,欲说还休。那美丽胴体上的累累伤痕,拷问着地球人的良心。

好在车越往里走,路越来越窄,山越来越绿,水越来越清,和暖的阳光下,林立的山峰,摇曳的松柏,尽现欢颜。伟大的人类终于将一方没有掠夺,不曾“修饰”的清纯之地留给了我们。

车子到了一个村庄,便再也没有路了。康所平主席告诉我们:“这个村子叫禅堂村,是我们徒步登西台的起点。”

禅堂村?听村名便深有禅意,我想常年在此居住的村民们定是境界高深了。

向村民打问清楚登台的路径,兴冲冲地登程了。

来到村边清澈见底的小河边,掬一捧清凉舒爽的河水,洗去满面风尘,顺着林间小径攀援而上,穿行在绿色的林海中。

此时正是上午十点钟,太阳挂在树梢将它的光辉静静洒在浓密的林间。树林里光影斑驳,如蒙轻纱,虚幻而真实,朦胧而有致;晶莹的露珠缠绵在小草上不肯离去,似有说不完的情话;吸一口空气的清新,如饮甘醇,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熨贴舒服;水流潺潺,叮咚有声,清脆,空灵而悠长,宛若天籁;偶尔有松涛声从头顶掠过,动人心魄。

一切都那么自然,一切都那么恬静而美好。

但崎岖的山路对我们来说毕竟是件体力活儿,走了不过二三十分钟,我便脸红心跳,气喘吁吁,如小脚女人裹足难行了。

一直以来,我以山里人自居,自诩能吃苦耐摔打,但由于忙于名利,追求安逸,远离大山久矣,身体娇气了。看来光说不练,再好的功底,到头来只剩花拳绣腿了。

看看文友们,不管是柔弱女子,还是年逾花甲的前辈,虽也汗津津的,但个个满面春风,神情自若,心中暗暗佩服。

明察秋毫的康主席一定看出了什么,招呼大家少时休息。

回望来路,弯弯山路早已淹没在茫茫林海,红尘离我们已越来越远。深吸几口清凉湿润的空气,浮躁的心瞬间平复下来。

这时一只花喜鹊站在高高的树枝上,“喳喳”地叫着,是为我们致欢迎辞,还是为我们加油鼓劲?这位大山的主人,肯定注意我们多时了,一定发现了我的不堪表现,怕我半途而废,辜负了这大好时光,忍不住出言相劝了。其实今天我们牺牲宝贵的休息时间,走出户外,就是为了接受大自然的洗礼,在我们走进大山的那一刻起,就把自己的身心完完全全交给了大山,再没有什么能动摇我们回归自然的决心。

再次登程的时候,每人掰下一根枯枝作为拐杖。在这深山密林中手里有了“家伙”,让我信心倍增,步伐明显轻快了。

幽静的的山林里,人迹罕至,只有我们一行人且行,且赏。

文友永宏问康主席:“我们来了几个人?”

康主席:“十个。”

永宏:“怎么我数来数去只有九个?”

惹得我们赶紧检点人数,看看丢了哪一个。

却听永宏说:“原来是我忘了数自己。”

让我们不禁哑然失笑了。虽是戏言,却是每个人的共同心境:在这充满诗情画意的林间,大家忘记了尘世的算计,早已将自己置身世外了。

行走间,望了望我们的队伍,我不禁微笑了,当时一个词闪过脑际,那就是“丐帮”。虽然有辱文友们的身份,但我觉得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是的,我们是尘世的流浪汉,今天逃离喧嚣,流浪至此,祈求大山赐予我们清净与安宁。大山似一位慈祥的母亲,将她的一切毫无保留地给了我们,旖旎的风光,洁净的空气,滋润了我们干涸的眼,宁静了我们纷扰的心。

大山对人类总是那么慷慨,反观人类的所作所为,何止是汗颜!

谈笑间,山路在脚下延伸,随着我们的脚步,山越来越高。人常说“山有多高,水有多高”,可不是,我们脚下总有一股股山泉不紧不慢地流淌着,像一个调皮的小孩儿,旁若无人,轻吟浅唱着,忽左忽右,时隐时现,伴我们一路前行。

路再长,长不过我们前进的脚步。

时近中午,山势渐缓,树木渐稀,爬上一道缓坡,眼前豁然开朗,一处平坦宽广的高山草甸出现在眼前。

二田先生告诉我们:这里就是西台,东南方那个圆锥形的高山就是西台顶峰了。

因已是白露时节,高山上已露出成熟的黄色来,但绿意并未褪去,黄与绿纠缠在一起,相互交融,相互映衬,在正午的阳光下,迷人眼睛。

草甸上,草很柔,细若丝绒,弱不禁风的样子。正是这些柔弱的小生命在岁月的罡风中,枯了荣,荣了枯,默默地生,静静地长,淡定而从容地为这高寒之地编织出一条厚厚的、充满无限生机的大地毯来,将荒凉与凄苦覆盖得严严实实。

走在上面软乎乎的,有种醉酒的踉跄之感。

盘腿坐在草甸之上,歇了歇脚,便向西台顶峰——挂月峰进发了。

到达西台顶已是午后,海拔2773米的高山之巅竟是一马平川!站在古寺法雷寺外,纵目西望,只见青山叠翠,松林茂盛,无限风光尽在脚下,挂月峰如一叶扁舟荡漾着万顷碧波之中。那份壮美与震撼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山里的天,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艳阳高照,顷刻间云生雾起,白浪滔天,漫天云雾似无数白色战马,跨越山峰林海,浩浩荡荡,奔腾而来。一会儿的功夫,脚下幽谷、深涧,身边的寺庙、游人便笼罩在云天雾海中。

漫步台顶,云雾缭绕,佛乐飘渺,脚步顿时变得虚幻起来,恍惚间,身轻如絮,心已空灵……

顿饭时间,云开雾散,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让人不禁心生感慨:大自然真是奇妙,很短时间就让我们体会了什么叫人间仙境,什么叫气象万千,人生与这变幻莫测的天气何其相似,名与利、得与失转眼便是过眼烟云。

据说西台望月是天下奇观,行程紧迫,无法赏玩,不过我们心中早有一轮皓月冉冉升起。

我们是笼中之鸟,好不容易逃出樊笼,怀着一颗虔诚的心,不畏山高路远,所到之处总有看不够的风景,说不完的故事。在西台牛心石、二圣对谈石等景观旁留了影,饮了圣水——八功德水……才恋恋不舍地踏上归程。

走出大山的时候,把陪我一路的松枝轻轻放在林间。一天的行程,我们践踏了大山的如茵草地,打扰了大山的清净,已是莫大的罪过,还有什么理由带走属于它的东西?哪怕是一截微不足道的树枝!

又到禅堂村。

斜阳下,幽静的山村宛如一位入定的得道高僧,静卧在青山绿水之中,这里果然是个参禅的好地方。

我们来自红尘,将要回归红尘,匆匆间,很难参悟出什么高深的道理来。不过我想:人来自自然,最终归于自然,善待自然,少一分贪婪,多一份仁爱,与大自然和谐共处,给子孙留下一方可以自由呼吸的空间,便是最深的禅理了。

图文编辑:侯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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