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理咨询剧“扪心问诊”中,我们可以学到什么?
最近基本看完了扪心问诊第二季,不写影评,只是做一些记录。
01
看扪心问诊,我每次是按人物来看,把同一人物的所有Session收集在一起,全部看完,再看另一个。目前还差一个Oliver没看完,因为和其他来访者比起来,这个孩子的诊疗没有那么复杂(主要是父母的问题),似乎不是那么吸引我。
然而,尽管Oliver的部分只看了两集,我却对Paul坐在窗边陪孩子玩游戏那几分钟印象深刻,他刻意地去和一个孩子玩一个他完全不会的游戏的时刻,真是温柔又暖萌。
这一季整体感觉Paul的人物塑造“活”了起来,他从椅子上、咨询师的面具背后,站了起来,走出了他的咨询师,走向了外部世界。
剧情安排给Paul更多的暴露机会,揭露出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是和他的来访者一样的,同样地承受着四路八方的压力。离异、分离、孤独、个案来访家人的诉讼、对父亲的怨恨与自责......
作为咨询师,Paul平时做来访者的容器,当他来到Gina这里时,往往会“大爆发”,需要一个更稳定的容器。
在上一季中,Paul是一个非常挑战而棘手的来访者,总是会攻击Gina,甚至会把她搞哭。那时我认为Gina的确做得不够和缓,她总是很快地给出太多诠释。
但在这一季,我对Gina的感受大有改观,她呈现出了非常强大的“容器”功能,一方面给出Paul很多鼓励和支持;另一方又能够坚持作为督导师的职责,在Paul刺手扎心的攻击嘲讽下活下来,还给Paul她的观察和诠释。
Paul曾因为Alex的死和他父亲对他的渎职诉讼倍感困惑、疲惫,开始怀疑自己工作的意义,尤其在面临Mia的色移和挑衅、Walter的那场“想来令人后怕”的自杀时,几近崩溃。是Gina的稳定和抱持给Paul注入继续从业的动力。
Paul在这一季里有重要的个人成长。因为父亲的死,他终于能够做到:
重新审视父亲的为人、尊重他的选择(他选择不做一个“好”父亲),跳脱那个被父亲抛弃、不得不照顾、拯救母亲的受伤小男孩的自我认同;承认自己是如此地渴望父亲能够给他那些对他来说“有意义的”爱——陪伴,尽管这种承认需要面对“得不到”的痛苦和失落;接受“父亲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一个还不错的人”。在父亲的死亡中,怨恨消弭,只有爱和惋惜长存。
其实,在我看来,如果他父亲的死再晚一点到来,他还是不会发生这些转变。
死亡总是会冲破人们固着的认知视界,令人发生“觉醒体验”。没有它,这种转变依然会姗姗来迟。死亡是有意义的——并不是说,经历死亡才醒悟太迟了,我认为这“刚刚好”。因为情感的强度需要另外一种强力的形式去清理,只有死亡或者与死亡相关的体验,才足够强力。
02
这一季中,Paul的来访者普遍比上一季更具挑战性。
有在第一次问诊中就表达非常多愤怒的癌症女孩;也有理想化父亲、仇恨母亲、自我厌恶、亲密关系混乱、不断“测试”Paul并展现色移的金发律师(她是Paul的前来访者,20年前曾经因为意外怀孕找Paul短暂咨询过)。
还有因为哥哥“意外”自杀而自责、拼命压抑脆弱的自己、用“承担压力”的方式来感受自己的价值、遭遇职业危机后企图自杀的公司高管(68岁的躯壳里,哥哥自杀时的那个脆弱小孩儿依然在呼喊着渴望存活)。
在这一季的治疗中,Paul展现了更多的“贴近”来访者的行为,同时也温柔而坚定地“守护界限”。比如Mia在她的厨房吃早餐,她坚持请她到诊疗区,最后一集中,Mia说不想治疗了但也不想走,坚持在门廊坐着,Paul陪她坐了一会儿,引导她打开话匣子之后,依然坚持她进诊疗区。
为了让来访者感知到她们所认为的那种“关系”不是真实的,只是自己的“认为”和这些信念引发的行为模式,Paul偶尔会主动越界,请求来访者打电话给他,告诉他自己的进展——我想这对于那些“认为自己很惹人厌或者认为自己没办法拥有一份真诚的亲密关系”的人来说,是一剂光之良药*吧。
(*所谓光之良药、疗愈之光,是指在灵性视角中每个人的自我疗愈源泉,参见Tom Kenyon&Virginia Essene《The Hathor Material》(哈索尔人资料),译者laoguo2。)
虽然未必去使用它,但它就像一束光一样照进了来访者的心田,来访者只是需要知道“有一束光在那里”就够了,而这会激活他们自己头顶上那种疗愈之光。这种根据来访的特定模式贴近来访者的做法也是亚隆所推崇的。
更具挑战性的来访者,往往也带来非常棘手的情形——Paul多次面临来访者提出准备结束治疗的情形(April、Mia、Walter),理由都是类似的:
“治疗没有用啊”、“我还是这样痛苦”、“我很好,已经不需要了”。
但其实每一个来访者在提出“结束治疗”时还都期待着咨询师回应点什么,他们也许希望看到挽留、看到“在意”,因为每一次关于“结束”的决定背后都有着失望的情绪和未被满足的需要,那些都是值得探索的地方。
我非常感叹Paul能够直接地请求来访者,为了他们的利益继续治疗。我可能需要重温一遍这些台词,再次去感受Paul对于来访者情绪感受的觉察、模式的诠释以及“继续治疗”的劝谏和坚持。
我也清楚记得,April在最后一次诊疗中说的那句“不是所有人没有治疗就会死的”(People do survive without therapy) 。Paul听了会心一笑,带着Paul的父亲的帽子的April看上去也轻松了许多。
我还记得,当Paul反问Gina“那你的父亲是你理想中的那样吗?”时,Gina的那些表情让我泪目。她先是闪过一丝惊诧(突然被问到需要自我暴露的事情),摒气、微微地僵硬地点点头,然后似乎又觉得不妥,也许是想着还是要“真诚一致”吧,接着使劲的摇摇头,笑了。“天呐!Paul,我是个治疗师,你说呢!” ,他们都笑了。
真的很难啊,来访者和治疗师都难。看扪心问诊可以学到很多。
03
最后谈谈这部剧给我带来的“观念”。
首先是关于“和解”的观念。
Paul一直对父亲有非常多的怨恨,作为一个父亲,他出轨、抛弃妻子、孩子,一直没有在儿子身边,这的确令一个“儿子”难以释怀。
但在Gina的鼓励和支持下,Paul在最后终于赶在父亲死之前去养老院见他最后一面。在他和缓的读报声中,父亲才终于心无挂碍地离开了,好像一直在憋着一口气等待着这场和解。
其实,我们的确不需要那么强迫自己、也不需要因为害怕会承受失落和悔恨而紧紧催次自己去“达成”一些什么。会发生的就一定会发生,一切都是刚刚好地安排。
有些情绪需要强烈的形式以冲击、清理,就如同Paul父亲的死亡,也只有死亡能带来这种强力,也只有死亡,作为一个结束,才能与那些积攒了几十年来的怨恨与爱,相抵扣、清算、消弭。
有时候,承认自己“需要”是非常痛苦的,因为承受随即带来的就是“丧失”、“得不到”、“失落”,而用“愤怒、怨恨”这样的情绪去防御、保护自己是更容易些一些的,虽然同样很痛苦。
但是因为死亡的到来,一切都可以清零、可以面对了。因为结束了,那个你渴求的人、那具“可以”提供你渴求的爱、对你而言才有意义的爱的躯体,已经“不在”这个物质世界了。
另一个观点,就是咨询师不必需要自己成为一个“没有问题的「完人」”才能胜任,看到Paul的很多挣扎,我感慨万千。优秀如他的咨询师,依然会有自己的“情绪沟壑、情感黑洞”,这是每一个人的“存在选题”啊。
我们可以慢慢来,按照自己的节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