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专访《唐探3》导演陈思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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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观众迫不及待想看,当然是因为《唐人街探案》系列前两部积累下了不错的口碑。
2015年,第一部《唐人街探案》上映之前,一度不被影迷圈与电影业内看好。人们无法信任彼时的陈思诚(导演作品履历还只有《北京爱情故事》)能够拍好商业大片,也无法想象本格推理与爆笑喜剧两种类型能够成功杂糅到一起。
不过等到电影上映后,很多人不得不承认,“陈思诚原来是有才华的”。《唐人街探案》成本8000 万,最终拿到了 8.24 亿票房的成绩。而2018年春节档上映的《唐人街探案2》,票房更高达33.9亿,目前仍然位居中国影史票房第六位。
《唐人街探案》的成功之处,首先在于塑造了一对有情节张力、有喜剧笑点的探案搭档:心怀侦探梦想的刘昊然和三脚猫侦探舅舅王宝强。第一部中,他们在混乱中陷入了刑案风暴,不得不于短短三天内找到下落不明的黄金及查明杀人真凶,洗刷冤屈。第二部中,他们参加世界名侦探大赛,开始跟各路高手进行智力较量。第三部中,名侦探排行榜上排名第一的Q神秘现身,亚洲神探之间继续展开对决。
正如同很多爆米花系列大片一样,《唐人街探案》把“异国情调”作为娱乐元素之一。第一部主要是在泰国取景拍摄,第二部在美国纽约,第三部则选择了日本东京。陈思诚介绍说:“大家这次看《唐探3》会觉得大场面特别多,因为东京就是那样一个都市,我们只是把它情境真实地、更戏剧地拍给观众。”
春节档正式“开战”之前,陈思诚接受了全现在的电话采访。
相比创作感悟,他更愿意跟我们分享对于中国电影行业的见解,以及对于整个工业体系发展前景的期盼。他提到,自己儿子非常喜欢日本经久不衰的特摄系列奥特曼。而相对于国外这种商业模式非常成熟、产品类型多种多样的文化产业链,中国影视行业的差距还很大。
过去一年,电影业受到疫情的沉重打击,《唐探3》也因此推迟档期整整一年。陈思诚认为,整个行业迫切需要改变“只卖电影票”的单一盈利模式,因为万一再出现未知风险就会是灭顶之灾,“那个时候已经无法再去考虑什么文艺片、商业片,作者性自我表达。”
《唐探3》演员妻夫木聪评价说:“导演很清楚自己想要拍摄的效果是什么。”对陈思诚自己而言,无论是电影效果、商业模式、公司规划,他都有明确想实现的目标。目前,他正在进行中的工作包括:策划《唐探4》和关于其他侦探的番外电影,筹备《唐探》同名网剧第二季,与B站合作动画版《唐探》,制作《外太空的莫扎特》,监制《误杀2》……
当我们质疑是否有些计划难度太大,他说可以等着看结果,“你对我还不够了解”。
陈思诚曾经提过他是金庸迷,最喜欢的人物是《笑傲江湖》里洒脱的令狐冲,然后陶醉地念了一首诗——“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以下是全现在与陈思诚的对话。
全现在:是什么时候开始有把《唐探》做成系列电影的想法?
陈思诚:《唐探1》的时候只是有一个时间上的设想,第二部、第三部还是以唐仁、秦风为主,就有了拍一个系列电影的打算。但是当做到《唐探2》剧本的时候,我们出现了“CRIMASTER世界侦探排行榜”概念以后,我突然想到,其实不仅在时间纬度上,在空间纬度上也可以进一步地去扩展。
所以当时已经在做《唐探》网剧的剧本,就是希望能在空间纬度上再做进一步的延展。我们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一个大概的逻辑,就是以华人唐人街为背景,以全球华人的侦探为主,进行一个多方位的延展。
在我未来的概念当中,我希望《唐人街探案》更多像一个厂牌,比如它会像“漫威宇宙”一样(有多个能够担任主角的人物),而不是说只是以唐仁和秦风这两个侦探为主人公,可能未来会多点开花。《唐探4》未来可能就会更像《复仇者联盟》那样,是讲述多位侦探集结的故事。以其他侦探为主的番外电影,可能也会慢慢多起来。
全现在:此前疫情防控形势一度严峻,你们是否会担心《唐探3》的票房再次受到影响
陈思诚:我就说实话,干我们这行越来越唯心,就是尽人事,听天命。首先第一,我相信我们国家目前疫情管控的反应速度,整个机制,都是全世界最好的。我觉得这事已经摆在这了,所以都已经有这样条件的话,就责无旁贷地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怎么知道观众是什么心情?到底怎么样?我们的竞品不是其它电影,我们的竞品就是疫情。
全现在:疫情给电影业造成重创,这给你带来了什么思考?
陈思诚:其实我一直都在考虑的问题,不能说是带领,应该是如何尝试让我们这个行业告别更陈旧的、单一的盈利模式,就是只卖电影票。因为我们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改变的时候。尤其是这次疫情对这种单一传统的盈利模式冲击,大家完全看得到。这种东西一旦发生,几乎是毁灭式的,灭顶之灾。
因为整个行业都在依靠电影院这一个系统,只有这一根输血管,那万一这个输血管发生一点堵塞,整个产业的中上游,多少从业人员全部都死掉。电影院什么都没了,那个时候已经不要再去考虑什么文艺片,商业片,作者性自我表达,都扯淡。大家想想,去年我们电影院死掉了多少,从业人员失业了多少。
我觉得未来的新的电影公司,我定义叫2.0的电影公司,未来如果中国能出现这种独角兽型的内容公司,那一定是从根本盈利模式上取得了一些改变的。你卖电影票卖得再多,一年电影票的票房哪怕你占了一大半,其实那也才是几百亿的一个市场份额,而且真正落到制片方手里还是比较少的,想象空间是非常小的。
我们必须得去学习人家那些好莱坞先进的东西,让我们所有的从业人员都应该过得更有尊严。其实我觉得,这个是现在中国的电影公司跟迪士尼这种全世界最大电影公司之间的巨大区别。
全现在:但这是大公司商业运营的逻辑,创作者的焦点是否还是应该放在内容表达上?
陈思诚:这种变革只有从创作者端才能进行变革,因为说白了,就是从其他端是没有办法的。因为我一直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举别的例子,就像我们公司去年制作的《误杀》,也是一部很好的类型片。但是,它只能作为一个类型片,就没有可延续性,没有可辐射性。所以这种片子我们未来也会做,但不会是主要做的。
类型片会让一些新导演来练练手。因为市场要想做大,一定要有更多类型片。我们的商业片、类型片导演不是太多,正好相反是太少。
全现在:你跟黄渤合作了《外太空的莫扎特》,“外太空”也会拍成三部曲,是不是觉得幻想设定更适合做衍生产品开发?
陈思诚:《外太空的莫扎特》现在计划会有三部电影,动画番剧也要做。其实《莫扎特》等你看了的话,就会发现它的IP化空间比《唐探》要更大。因为《莫扎特》本身故事就是充满幻想色彩的,很适合开发周边衍生产品。
而且《莫扎特》可能主打的年龄层会更学生化一点。因为我们一致认为,强IP应该主打的还是青少年,能够伴随一代一代人的成长。而且这个东西对我来讲,我一直觉得是国内完全缺失的。
全现在:你儿子有什么喜欢的影视IP吗?
陈思诚:我儿子现在5岁,我是从他身上知道奥特曼到底是什么。特别逗的是,他给我们家人起的外号全都是奥特曼里的角色。他叫杰德奥特曼,然后说我是杰德的爸爸,叫贝利亚什么的,我才知道原来奥特曼不是一个人,是一堆人。
有一天晚上,我跟他看了两集最新的奥特曼的剧,我觉得其实非常低幼能,就是特摄剧,还是延续的55年前的那种(感觉),只不过现在的特效比那时候好一些。我发现可能正是因为那种简单的、永远是奥特曼打怪兽的故事情节,这可能永远都能吸引这些五六岁的孩子。
我一直在反思,为什么一个55年前创造的日本动画形象,到今天还能影响一个5岁的中国孩子?我更希望伴随孩子们成长的是我们国产的内容,而不是说,玩具不是奥特曼就是侏罗纪公园,全是舶来品。那些文化跟我们还是有隔阂的。
而且是这样的,从商业角度来讲,中国有多少孩子,就有多么巨大的商机。而且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是,中国不仅是最大的市场,还有最大的工厂。迪士尼在中国做完玩具以后,他们授权再卖给中国孩子,拿差价赚了那么多钱。我觉得这都应该值得我们去学习,去跟他们竞争的。
全现在:但是卡通动画这种产品,不算是你擅长的领域吧?
陈思诚:我觉得你问我这个问题,是因为你还对我不够了解。因为你都是从作品上了解我的。就像当时拍《北京爱情故事》的时候,(电影公司)一窝蜂地都找我拍爱情片,以为我只会拍爱情片。后来我拍了《唐探》,他们说原来你能拍这样的电影。我拍了《莫扎特》以后,你们会知道,原来我也能拍《莫扎特》那样的电影。其实我觉得这个都是在我的骨血里头,戏剧性和核心表达的东西,该怎么说呢,我觉得其实是万变不离其宗的。那些东西其实是只要掌握一些特别核心的要素,就像厨师炒一个菜似的。反正对我来讲,那不是特别难的事情。
反而我觉得现在对我来讲,是如何把这些我们认为的好的内容,如何更加商业化、产品化(才更有价值)。
全现在:《唐探3》的投资主要来自万达,你的“壹同制作”相关公司也是联合投资和制作方。你对自己公司的展望是什么,希望未来能够实现未来多少市值之类的目标吗?
陈思诚:首先我觉得是这样的,所有电影制作公司的市值现在(最高)就一两百亿,华谊最高的时候冲到过700亿,万达冲到过900亿,但万达还包括院线,这是天花板。可是泡泡玛特,(董事长)王宁那是我的朋友,人家一下子上市就过千亿,就是因为赛道不同和想象空间不同。所以要去想壹同制作未来要做成一个多大的公司,我觉得那是特别没有意义的一件事情。市值也好,估值也好,都是虚的,都是资本给你判定的一个所谓的价值。
我觉得真正牛的公司,就是可能不上市,也可能不跟资本合作,我们就踏踏实实地把我们该做的事情做好。又不缺钱,为什么要上市呢?做华为不挺牛的吗?你要真正做实体,做老干妈不也挺好的吗?你说他们值多少钱?他们实打实地为中国的经济推动带来特别大的影响和进步,这不是用市值和经济规模来衡量的。我就特别敬佩任正非,我觉得他所呼吁的对底层教育的关注,都是为国家长远来着想,而不是杀鸡取卵、急功近利的。
我觉得我们做文化的,影响的是几代人的未来,更应该从底层逻辑去思考问题,而不应该被经济所捆绑。我认识特别多有钱人,中国这些最有钱的老板我可能都聊过,我没有觉得不应该为了钱去做事。
全现在:你要做那么多计划要去完成,还有时间生活吗?
陈思诚:我是个没什么生活的人,大部分的时间都几乎在这些事情上。我也不能算工作狂,因为我压根也没有把工作跟生活分得特清楚。就像有些人沉迷于打游戏一样,我对这些事也乐此不疲,很享受游戏,所以不会觉得累。而且我能看得到自己的责任感也好,宿命也好,反正能看到这个东西,是要为这些事情要做出一些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