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跑这件事,与其说是跑出去,不如说是把自己找回来
我曾在斯里兰卡的圣城康堤“坐”了19天。那是连续的两次内观禅修冥想课程,从早上4:00到晚上9:00,除去吃喝拉撒的3、4小时,每天至少要静坐12个钟头,观察呼吸,观察身体感受。
这是我第一次体验禅修,过程非常艰辛,但似乎启蒙了一些什么。它脆弱且飘渺,却又影响深远。
在那之前,我从未与自己的身体正式相处过;在那之后,我又很难再与自己的身体连接上信号——我根本坐不下来,莫说12小时,20分钟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同时,在我的生活中也发生了种种不如意的事情,让我陷入了巨大的沮丧与焦灼中,无法容忍自己、无处安放自己。
最终却是慢跑这件事,让我的内心的莫名恐惧感与无安全感得以“着陆”。
我从来都是一个体育落后生。所以,以极其痛苦的800米为起点,跑上2公里、3公里,直至5公里,大概花了我近4个月的时间。
彼时是冬天,本是不爱上厕所的季节,我却突然犯了尿频尿急的毛病。每次夜跑出门前,我要上一趟厕所,下楼散步热身10分钟,我又得去一趟公厕,跑步途中还要去一趟。
其实没喝多少水,但总觉得急。我心里清楚,这是因为我在紧张、很紧张,也很没底气:我害怕自己开溜,对自己无法交代。
我也不知这个严苛的隐形教官是哪儿来的,但我就在一路公厕的协助下,好赖坚持了下来,每周跑2-3次,每次约30分钟。
我一般喜欢夜跑。尤其是夏天,凉快,省不少力;再者,乌漆麻黑,不容易分心。
跑步时我很忙,脑子里都是与自己身体的对话:柏油马路似乎比水泥路舒服很多哦?小腿胫骨有点硬邦邦呀是不是热身不足、腰腹部用对力气了吗、渴不渴要买水喝吗……
你知道,这副臭皮囊也不好招呼啊。
当我能轻松跑下5公里,冲往7公里、10公里时,时间也从20分钟、半小时、40分钟,延长到1小时、1.5小时,我爱上了独处。
与其说是跑出去,不如说是把自己找回来。
从量变到质变,我明显感受到意识与身体的互动关系,质疑、挣扎、斗争、和解,直至融合为一体。每当跑到愉悦时,整个身体轻盈得就像不存在,双眼视而不见,双耳听而不闻,分不清自己是在跑、走,抑或无重力地漂着?
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这样一直跑下去吧,不要停下来。这种匀速慢跑所带来的匿身于宇宙真空中一般的快感,是我冥想打坐一天12小时渴望抵达的念想间隙。
随着每一次跑步的时间与路程记录变化,我越来越相信时间的力量——再简单的事情,只要坚持,改变就一定会发生,哪怕只是一点点。
再回头看看生活中曾经的许多问题,即使艰难困苦,我反而不着急了。
慢跑所带来的种种变化是四维的,坐标分别是距离、时间、多巴胺与中国人常说的“精气神”。
是的,我早已克服了尿频尿急的心理障碍,体魄也健壮了,甚至连走夜路都不害怕了,常常觉得浑身上下流动着一股正气。
我那曾经无处安放的心,在慢跑这样流动的静止中,也寻到了自己的位置,安住下来,无挂碍,无有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