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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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身处何地，面对何种境地，只要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是幸福的。疫情肆虐期间，呆在家里，读完了《明朝那些事儿》，一共九本，二百多万字。废寝之时，时常会凝卷深思，忘食之际，会反复掩卷长叹。

明朝存续了二百七十六年，历经十二世、十六位皇帝，无论开始还是结束，都是以战争的形式展现的，每一场战争都会让无数生命消亡，都会让很多人流尽血泪。朱元璋加入义军，大败陈友谅，消灭张士诚，歼灭方国珍，都是在用白骨和血泪为明朝奠基；崇祯打压农民军，抵御后金，都是在用白骨和血泪为明朝陪葬。

历史记住的是朝代的兴废，记住的是那些君王将相，记住的是那些荣耀和屈辱，忽略的却是战争的残忍和血腥，忽略的却是因为战争而变成白骨的那些生命，忽略的却是战争让生灵涂炭时的那些呼号。

如果我生活在明初或是明末，或许也会变成一具白骨，倘若你生活在明初或是明末，或许也会流尽血泪。即便如此，我们依然是被历史忽略的众生当中的一个，因为众生都性如蝼蚁，命如草芥。

从这个层面上讲，历史的面孔是狰狞的，历史的步履是悲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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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朝代都有很多权奸，明朝也不例外。某些权奸的名字是众人耳熟能详的，比如严嵩、刘瑾、魏忠贤；某些权奸的名字是众人寡闻少见的，比如王振、汪直、崔呈秀。

即便是我们耳熟能详的那些奸人，也不一定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有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严嵩九岁入县学，十岁过县试，十九岁中举，二十五岁中进士，应该是一个富有才学之人。严嵩父子权倾天下之时，“政以贿成，官以赂授”，如七品州判售银三百两，六品通判售银五百两。严嵩八十五岁时被查抄家产，削官还乡，无家可归，两年后病卒，终年八十七岁。他死的时候，寄食于墓舍，既无棺木下葬，更无前去吊唁之人。

刘瑾六岁时被太监刘顺收养，后净身入宫当了太监，爬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宝座后，他公然受贿索贿，大搞钱权交易。各地官员朝觐至京，都要向他行贿，谓之"见面礼"，动辄白银千两，有的高达五千两。明正德五年(1510年)八月，刘瑾被判凌迟3357刀，分三天割完：刽子手先从其胸脯割10刀，然后对着他大声吆喝，怕他昏过去，等醒过来，再割10刀，如此反复。第二天，刘瑾熬不住气绝身亡。第三天继续割尸,直到割足3357刀。2001年，《亚洲华尔街日报》曾将明朝太监刘瑾列入过去1000年来，全球最富有的50人名单。至于他的财产，据清赵翼《二十二史札记》所载，刘瑾被抄家时有黄金250万两，白银5000万余两，其它珍宝细软无法统计。

魏忠贤年少时为市井无赖，欠了很多赌债，卖掉女儿，自宫后成了太监。目不识丁的他和客氏狼狈为奸，广结党羽，祸乱朝纲。他每次出行总是坐着文轩，羽帘青盖，四马如飞，锦衣卫官校提刀相随，厨师、优伶、百戏、奴婢等随从之人，数以万计。所过之处，士大夫遮道拜伏，行五拜三叩之礼，口呼九千岁。天启七年（1627）十一月，魏忠贤上吊。崇祯诏令将魏忠贤肢解，悬头于河间府。

读到这些史料，我总是长吁短叹：人性的恶毒被放大了，就会造就一场又一场的灾难，如果权奸们的恶毒被放大了，就会祸国殃民；人性的贪婪膨胀了，就会让这个人的生命轨迹朝着毁灭迈进；如果如果权奸们的贪婪膨胀了，就会让一个朝代的生命轨迹朝着灭亡迈进。也许那些权奸们至死也没有弄明白：恶毒的背后就是骂名，贪婪的背后其实是虚空。

3

风急浪高之时，都有力挽狂澜的俊杰，妖魔当道之际，就会有斩妖除魔的英豪，明代的于谦、王阳明和戚继光就是这样的的人。

正统十四年(1449年)的土木堡之变，明军损失了二十万精锐，明英宗被俘。瓦剌太师也先率领大军直逼京城，徐珵说应当迁都南京。于谦厉声说建议南迁之人，该杀！在北京保卫战中，于谦颁布的军令让将士们闻所未闻：“凡守城将士，必英勇杀敌，战端一开，即为死战之时！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立斩！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大军开战之日，众将率军出城之后，立即关闭九门，有敢擅自放入城者立斩！”景泰八年(1457年)，明英宗恢复了帝位，石亨和徐珵以谋反罪诬陷了于谦。正月二十三日，于谦被押往崇文门外，在他曾拼死保卫的城池前被斩决。

王阳明与塾师讨论何为天下最要紧之事，他不同凡俗地认为“科举并非第一等要紧事”，天下最要紧的是读书，做一个圣贤的人。十七岁时，他到南昌与诸氏成婚，在结婚的当天，大家都找不到他。原来这天他闲逛中遇见一道士在那里打坐，他就向道士请教，道士给他讲了养生术，他便与道士相对静坐而忘归，第二天岳父才把他找回去。为了实践朱熹的“格物致知”，有一次他下决心穷竹之理，“格”了三天三夜的竹子，什么都没有发现，人却因此病倒。正德元年（1506年）冬，宦官刘瑾擅政，逮捕南京给事中御史戴铣等二十余人，王阳明上疏论救，触怒了刘瑾，被杖四十，谪贬至贵州龙场，成了龙场驿栈的驿丞。“龙场悟道”使他认识到“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正德十四年（1519年），宁王朱宸濠发动叛乱，消息传到北京后，朝中大臣震惊不已。王阳明率兵攻打南昌，朱宸濠回兵救南昌，双方在鄱阳湖决战，经过三天的激战，宁王战败被俘，宁王叛乱历时35天后宣告结束。五十四岁时，王阳明辞官回乡讲学，在绍兴、余姚一带创建书院，宣讲“王学”。嘉靖七年（1528年），两广地区发生了少数民族叛乱，出发平叛前，他在天泉桥对他的心学传人钱德洪与王畿说了四句话：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嘉靖七年（1528）十一月，王阳明临终之前，他的门人聚在他的身旁，问他还有什么遗言。王阳明用手指向胸前，留下了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浙江一带倭寇出没无常，如入无人之境。戚继光招募三千义乌民丁，创建了“戚家军”，创造了新的战斗队形“鸳鸯阵”、“五行阵”和“三才阵”，让“遇戚不得活”成了倭寇的共识：嘉靖四十年（1561）四月二十七日，花街战斗结束，倭寇伤亡一千余人，戚家军伤亡三人；四月二十二日至五月二十七日，戚继光率其所部四千明军，对阵两万敌军，五战五胜，共计歼敌五千五百余人，累计伤亡不足二十人。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八月，戚家军在横屿岛全歼盘踞在岛上的倭寇一千余人。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平海卫，仙游、王仓坪、蔡丕岭四战，共斩杀倭寇两万余，福建倭寇被一扫而空。万历十三年（1585年）张希皋弹劾戚继光，戚继光遭到罢免，回乡后病死。

每一个英雄都有一身正气，他们驱走了人们心中的邪念，冲散了尘世中的污浊，正是因为有了他们，天地间才多了些许浩然之气，尘世中才没有妖孽横行。

每一个英雄都是一颗星辰，他们照亮了一个时代，也照亮了属于他们的那一页史册。这些星辰不会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消失，也不会因为史册的泛黄而失去光辉。仰望星空，仰视这些星辰，我们的心怀就会多一些光亮，多一些抚慰，少一些阴霾，少一些寒流。

4

朱标，明太祖朱元璋的长子，生于元顺帝至正十五年(1355年)九月。至正二十四年(1364年)，九岁的他被立为世子；洪武元年(1368年)，大明王朝建立，十三岁的他被立为太子；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五月，三十七岁的他病故。朱标当了二十四年太子，却没能当上皇帝。

朱高炽，明成祖朱棣的长子，生于洪武十一年(1378年)八月。永乐二年(1404年)，二十六岁的他被立为太子；永乐二十二年(1424年)九月，四十六岁的他即皇帝位；洪熙元年(1425年)五月，四十七岁的他病逝。朱高炽当了二十年太子，当皇帝的时间却只有短短的九个月。

朱由检，明光宗朱常洛的第五个儿子，明熹宗朱由校同父异母的弟弟，生于万历三十九年（1611年）二月。天启七年（1627年）八月，十六岁的他即皇帝位。即位后，他勤于政事，生活节俭，机智地铲除阉党魏忠贤，奈何在位期间旱灾不断，瘟疫爆发，内有民变爆发之忧，外有后金侵袭之患，让大明王朝踏上了穷途末路：崇祯八年（1635年）正月，在中原数省流窜奔袭的陕西农民军突然挥师南下，攻克明朝中都凤阳，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祖辈之皇陵被焚毁，二十四岁的朱由检第一次写下了罪己诏。崇祯十七年（1644年），三月，李自成率军攻入北京，三十三岁的朱由检在景山自缢身亡，死前写下了“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这些史料，让人唏嘘不已，让人长叹不已。让人唏嘘不已的，也许叫做气运；让人长叹不已的，也许叫做定数。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无法扭转的气运，每个朝代都有自己不能更改的定数。面对气运和定数，唯有顺应，不愿顺应也必须顺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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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贤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很多人都和我一样，都不是圣贤，都不能做到以史为镜，更不能在史书中知兴替，明得失。很多人都和我一样，只是命运如风的草民，只能在霜冷长河时唏嘘：“天若有情天亦老！”只能夜雨滂沱时长叹：“人间正道是沧桑！”

卑微如我者，在闲翻史书之时，卑微地唏嘘吧，卑微地长叹吧，我们的唏嘘会被斜风吹走，我们的长叹会被雨水冲走，不会留下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一点气息，想如何唏嘘，就如何唏嘘，想怎么长叹，就怎么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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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郭成志，男，生于1977年，河南省镇平县人，任教于镇平县一所偏远的农村小学。南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抚梦而歌》《长满青苔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