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县“摇火车”,看完之后脑瓜子嗡嗡响了好几天
无论乡村,还是都市,在那些或是低矮沉默或是高大冰冷的建筑物之外,在或是疏离或是浓烈的人际关系里,人们总会需要一场舞,给平凡的生活带来点躁动。
如果你到过渼陂湖、天桥湖、庞光镇、余下镇、西河村、蒋村、户县高铁站……如果你足够幸运,出现的时间正合适,没有早一步或者晚一步,那一定会看到一群人挥舞手臂,晃动腰肢的壮观场景。
这就是户县摇火车,遗落在城乡边缘的热舞。
开局一首BGM,如何发挥全靠个人魅力。光是看看就足够精彩,这里个个都是人才。
天苍苍野茫茫 网络歌手 - 歌曲合辑
即便是你没有去过户县,也无需担心。在由智能手机串联起来的互联网短视频时代。人们已经能熟稔的举起手机,把眼前发生的一切如实记录。
只要你打开短视频APP,你就有一定的几率,在互联网上看到户县老乡用实际行动向你展示,什么叫划船不用桨全靠浪。
我坚信,你已经厌倦了路边、广场上千篇一律的广场舞,那些拉丁、探戈迪斯科与民族舞,不能让你内心里泛起哪怕一丝的涟漪。它跟音乐节上的pogo,迪厅里的热舞一样,只是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你体验过,觉得新鲜过,之后又变得熟视无睹。
但户县摇火车到底是有些不同,不是来自于特定环境,没有固定动作,它自然而生,就像是雨后在乡野之间长出来的狗尿苔一样。没刷到过摇火车视频的人,根本不会相信,会有那么多人看过性感户县老乡在线摇摆。
看过几个短视频之后,你才会明白什么叫“时代推人走,谁摇谁快乐”。强劲的神曲,集体摇摆的场面让人欲罢不能。尤其是站在队伍前列的车头们。无论是从衣着本身还是舞蹈动作上,都别具一格。
“我四叔前年脑血栓,天天在村子的路上哆哆嗦嗦的练习走路,一直都不见好。自从摇火车之后,他才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了。反正就跟他日常走路没啥区别。”
不存在艺术的门槛,更无需文化的熏陶,探戈、拉丁、华尔兹、民族舞还起码有个基础教学,摇火车就只是单纯的躁。BGM不重要,舞步不重要,只要跟着前面的人一起摇摆,你马上就能栽进快乐老家的漩涡。
摇火车虽然在动作上没有固定动作,但每一辆火车车头,即领舞的人,都在试图为这场舞蹈融入一些与众不同的元素。用全身每一块肌肉诠释“火车跑得好,全靠车头带”。
虽然摇火车队伍里的大多数人都年纪不轻,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只是中老年的阵地。
活跃在户县天桥湖摇火车队伍中的花衣哥就是这样一个典型。
不羁的发型,配一副圆框墨镜,尤其是一身以东北大花布作为主色调的服饰,已经能让他在任何场合都显得出类拔萃。
更要命的是他那变态的身法以及灵活的腰肢,看完一曲,感觉盆骨都松了不少。
不过,当你真正了解了天桥湖这片神奇的土地,你才会发现,花衣哥无论是在舞姿还是穿着上,还是太年轻了。
天桥湖反串媒婆的大叔就给花衣小哥上了一堂名为“如何理解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的阅读理解课。
他大胆的把秦腔戏曲中媒婆的服化道加入到广场舞服饰文化之中,用传统文化走出新路子,在广场舞界开辟出另一番新天地。
尤其是跟另一个老哥的一曲风花雪月的共舞,让人忍不住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已经到了无法接受新鲜事物的年纪了。
很少有人能在看过户县摇火车之后保持沉默。有人嗤之以鼻,有人跃跃欲试,想亲自下场,体验一份来自都市边缘的那份野生的放肆。
有人坚称,从摇火车上看到了九十年代的港片场景。当乌泱泱的人群随着指挥逶迤而行,场面像极了九叔林正英僵尸片之中的赶尸场面。
有人不顾舟车劳顿,一路直奔户县,就为了一次与摇火车的邂逅。有的人则身体力行的把这种舞蹈带到了周至,带到了长安,带到了西安的城墙底下。
但从本质来讲,摇火车并不是一次创新,而是回潮。
顺着短视频底下的评论,我找到了自称是户县摇火车创始人的飞哥。他告诉我,摇火车从户县天桥湖到西安城墙根,其实是一次舞术界的内循环。
年轻时,飞哥是西安迪厅里随着音乐挥汗如雨的浪子,是灯球闪耀的舞池里不知疲倦的舞者。中年时,他返璞归真,文艺下乡,在广阔天地里,把在迪厅里的一身所学,种植在了乡村肥沃的土地上,最终孕育出了摇火车这朵盛开在户县大地上的奇葩。
这就像你知道城市化扩张会带来改变,但你永远不知道第一个改变是从什么地方开始。
你不好确定,撤县改区对户县带来多大的影响。只能隐约的感觉到,时代让城市与乡村之间的界限开始变得混沌起来,就像有人把这里叫鄠邑区,但依旧有更多的人还把这里叫户县。
这里是碰撞激烈的城乡边缘,旧有的生活场景一去不返,每天一觉醒来,看到的都是一个崭新的世界。路过辽阔的广场,簇新的公园,平整的马路,远处传来的BGM都在问同样的问题:你要跳舞吗?
人们在城市化浪潮面前,唯一的选择只有缴械投降。
但对于活了大半辈子的户县老汉叔们来讲。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改变他的语言,改变他的生活环境,可就是打不败他。
生活习惯被改变,但曾经的务农生活,让他们在广场舞这方面灵感不断,在艺术上不断推陈出新。
活跃在天桥湖的老汉叔,将多年来对鸡的观察融入到了舞蹈之中,一招一式,看得人就只想打鸣。
种地半生的大爷,还是从前那个少年。在夜幕之中带着老伙计复刻了《低俗小说》中的经典场面扭扭舞。
虽然身材走形,衣着简朴,但他们纯正的舞姿,肆意的快活,还是让他们收获了大妈羡慕的目光。
不要小看任何一位户县老汉叔,因为你永远猜不到他的舞步。
岁月只能让他的容颜衰老,但无法遏制住他们骚动的心和他们灵活的腰肢。
这里没有人擅长跳舞,或者说人人都擅长跳舞,只要跟着音乐扭动身体,每一个人就都是开心的。身在广场,却感受到了舞厅才有的快乐。
受他们影响,一些后辈们也开始就地取材,从历史长河中打捞起杀马特元素,用迷幻的舞步,告诉人们,莪de羙、____媞莂亽詠逺模仿吥來の髙貴。
“其实跳舞主要的就是图一个开心。”户县的老汉叔这么跟我讲,“生活的本质就是一个木乱嘀him的感叹接着一个木乱嘀him的感叹。当你跳的足够投入的时候,你就会忘记生活的那些木乱。”
很难具体说明到底有多少人全情投入到这场劲舞摇摆之中。即便是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的舞蹈在技术上还有广阔的进步空间。
埃特加·凯雷特的《银河系边缘的小失常》里写到一条等人们熟睡之后,才从鱼缸里出来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金鱼,在凌晨四点,关掉电视,返回鱼缸。它把电视调到静音,快速换台,看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吉光片羽的透气时刻。
从这个角度来讲,跳舞就是一个可供浮出水面的出口,舞姿好看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投入。哪怕是只跟着火车头拉起来的队伍走那么几圈。
当BGM响起,你就会知道参与集体性音乐运动在户县到底是什么感受。
从小到大,我们接受的都是如何成为一个成功人士,上学的时候要力争第一,工作之后要时刻念叨着怎么在收入上抛弃你的同龄人。我们也把自己带入到成功人士的视角,焦虑无处不在。但从来没人教过我们,做一个普通人,以及一个普通人的快乐会有多简单。
都市年轻人有自己的livehouse,城乡中老年人有自己的广场舞,“摇头晃脑不跟俺这广场舞一样吗?开火车跟摇火车并无本质上的区别。我们只是在不同的背景音乐里,和这个时代共舞。风一直吹,但到达终点之前要学会寻找快乐。”
1994年,窦唯在歌里唱到,到底怎样才算好不算坏,到底怎样才能适应这个时代?
当人们在户县的一些地方面对着挥舞手臂,扭动腰肢的人们,面对着那些高亢动感的BGM时,肯定体会到了某种与时代紧密相关的东西。
作者 | 陈锵 | 贞观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