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家精神、企业的性质与边界
企业家有两种方式获得收益，一种是在市场上把自己的判断卖给别人，如咨询的方式，科斯和朗格卢瓦等人就是这么认为；另一种是创办企业的方式利用自己的判断来获利。福斯和克莱因认为在奈特不确定性和资本异质性的世界中，只能是第二种方式。因为资产的属性不是给定的，或者说资产的新属性会不断地被发现，或需要被不断地重新定义，这时候，企业家拥有资产所有权，对不断地发现资产的新属性来说才是方便的，这种方式可以降低交易成本。
换句话说，如资产的属性是固定不变的，那么企业家出售判断的方式是可行的，相反，如资产属性是需要不断地重新定义的，即资产的属性是由企业家的试验过程发现或创造出来的，而不是给定的，那么用交易的方式出售判断这种服务是行不通的，因为这意味着随时要改变合约，如福斯和克莱因所说的，当满足这些条件，即在“企业家在他的社会网络中协调其他企业的成本非常低，或要素投入和下游资产，如生产、营销和销售渠道都不发生改变，要么很容易与他人沟通来进行一些必要的改变；抑或要素市场是密集的，也就是有大量下游资产的供应商”的情况下，企业家通过出售判断来获利才是可能的。这些条件我概括起来，就是资产的属性相对稳定，不会随着判断的变化而变化。所以，正是判断的过程性质，或资产属性的过程性质，决定企业家要建立企业才能实现自己的利益。
企业家精神与不确定性，资本的异质性，过程性，信息不完全等是联系在一起的。在这些情况下，产生“协调”问题，企业家的作用是协调。我们说有两种协调，市场的协调和企业内部的协调，也就是通常说的看不见的手与看得见的手。这里要回答的就是，为什么存在看得见的手或企业内部的协调。福斯和克莱因的解释是企业家支配的资本是异质的，需要不断创造新的属性，这时，用市场的方式无法进行协调，只能用企业的方式来协调。企业家的作用其实就是解决企业内部的协调问题，也就是熊彼特说的组织，协调也是资产新属性的试验，企业就是企业家试验资产属性，协调异质性资产的场所，如是在市场中的话，这种试验和协调是无法进行的。企业是由一组不完全合约构成的，由企业家来集中指挥协调的过程。
为什么是不完全合约，因为资产的属性不能事先定下来，是企业家不断创造出来的，因此不能在事先就把合约确定下来。企业是企业家通过不完全合约，通过判断调整资产属性，以获取利益的手段。不完全合约还有一个什么好处就是通过命令的方式，可以避免由于资产专用性而产生的“敲竹杠”问题，当然，“敲竹杠”也属于科斯的交易费用的范围，可见科斯的理论和“企业家的企业理论”是可以联系在一起的。企业家拥有资产所有权，所以在企业中拥有权威，这种权威有什么好处呢，就是企业家刚发现资产的新属性之后，不需要重新谈判，他只要对经理或员工发布命令就可以，这样就降低了谈判的成本，也就是资产试验的成本，这些成本也可以称为交易成本。
所以“企业家的企业理论”可以看做是科斯理论的进一步发展，就是科斯没有把交易成本和资产新属性的发现，资产的试验联系起来，从这个角度说明交易成本，或者说，科斯的交易成本是静态的概念，他看到的是企业内部的交易成本是组织成本，他把这种组织成本和市场的交易成本做比较，说明企业的存在。企业家的企业理论是进了一步，认为企业虽然有组织成本，但企业降低了资产试验的成本，发现资产新属性所需要的讨价还价的成本，当这种降低的成本大于企业内部的组织成本时，企业就出现了。科斯的成本都是静态的，或者说是给定的，而在企业家的企业理论中，成本是动态的概念，是和企业家的资产试验有关的。企业不仅是降低了市场的交易成本，而且还降低了企业内部资产试验的成本，这才是主要的。而科斯主要是说企业降低了市场的交易成本，没有涉及这种资产试验的成本，这是科斯的理论和企业家的企业理论的一个区别。
企业虽然降低了资产试验的成本，但企业内部毕竟还是存在组织成本，当企业家扩大其规模，降低资产试验的成本时，企业的组织成本也上升了，这就限制了企业规模的扩张，也就是说企业是存在边界的。在边际上，随着企业的扩张，企业降低的资产试验成本在边际上也会下降，而组织成本则在边际上上升。两种成本在边际上相等时，就决定了企业的边界。下面具体看一下企业的边界决定问题。
企业边界问题是一个与资产所有权相关的问题。因为企业是不同人所拥有的所有权的结合，是不同权利的让渡或授予，同时，所有权的边界就是企业的边界。要注意的是，对企业来说，所有权概念就不只是占有资产的概念，而是指“剩余控制权”。企业是通过资产所有权的结合产生的，也就是说，企业是产权的垂直一体化或纵向一体化的产物。如不纵向一体化，资产的所有权在不同的人手中，那会产生一个前面说的“敲竹杠”的问题，纵向一体化可以避免敲竹杠，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一体化之后，资产所有者愿意对企业进行投入，来实现他的商业构想，因为他作为所有者可以从这种投资中获利，并且有所有权，他才有谈判的地位，从他自己的判断中获得利益，但坏处是什么呢？就是企业中不拥有资产的人就没有激励发挥才能了。资产所有权是影响激励的。那么最好是让谁拥有资产所有权呢？企业家的企业理论提供的视角是看谁更有创造价值的潜力，或谁更有判断力，所有权配置给价值创造潜力更大的人。当然我们事先是不知道谁更有价值创造潜力的，这个过程是通过资本市场实现的，就是市场让没有判断能力的人失去资产的控制权，所以政府去救企业是对市场的干预，是阻碍了资源的有效配置。判断错误的企业家应该受到市场的惩罚，政府把资金注入到低效率的公司中去，是资源的错误配置。
企业的边界是变化的，特别是通过兼并、收购、资产剥离和其他重组方式都会引起企业边界的变化。那么这种变化和什么因素有关呢？按照企业家的企业理论，与企业家的认识或判断有关，如企业家剥离原来购买的资产，那企业的边界就缩小。
企业的边界最终取决于企业家对未来市场的判断，当企业家不断调整企业的资产专用性、异质性时，企业的边界也相应地发生变化。企业边界随着企业家对资产组合的试验，或者说资产属性的试验而发生变化，这个试验过程也就是企业家的判断、决策的过程。企业家的判断或决策，会不断地调整企业的结构、边界和内部组织，这些变化是同时进行的。（本文为“企业家的企业理论”系列讲座的内容之一，参考文献：尼古莱.J.福斯 彼得.G.克莱因 《企业家的企业理论》，朱海就 王敬敬 屠禹潇译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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