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弃追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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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弃追,不是放弃对爱情的追求,而是放弃追一本网络小说的更新---《众神世界》。之前挺喜欢的,还写过一篇书评推荐:

黄渡海荐书第十三期---《众神世界》

我的弃追,也不能算是作者的损失,因为我基本上是从盗版网站上读网络小说,并没有打赏以及订阅,所以这样的弃追以及随后的BB,在粉丝看来觉得很无聊,甚至觉得没有资格---简单来说,就是你与作者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凭啥BB?

这个逻辑很有意思,其实沿用的是我们使用网络购物平台的逻辑---如果你没有在一家电子商铺购物,你都没使用过人家的商品,你凭啥给予差评?

至少你给予的差评是没有借鉴意义的,因为你不都没有使用过吗?完全可以认为你是出于无聊或者恶意竞争,通过刷差评来打击竞争对手甚至威胁他人以牟利。

这么一比较,可以看出两者还是有差别的,因为我确实认真读过这本网络小说,并不是没有使用过;我也不是网络写手,与作者无冤无仇,甚至可以说曾经很喜欢作者,他的文字带给我快乐与思考。

所以其实所谓我没有订阅就没有资格评论,真实想表达的意思是,你没有订阅,你的意见对于作者而言,至少在商业意义上,没有意义。是的,我的评论对话的对象其实不是作者,而是我自己以及有同感的读者。

我有什么险恶目的吗?

也没有,其实弃追也许于我也是一种损失,至少没有实现格式塔心理学所言的完形。之前看的将近九百多章似乎都成了打水漂的沉没成本。本来一本很喜欢的书,却感觉无法看下去,就像太监了一样。

当然,读网络小说本就是娱乐,不必要看完,看完也没有什么奖励,并不是一项工作,完成比完美更重要。

啰嗦这么多,那么记录这本书为啥让自己弃追有啥意义呢?

也许可以帮助自己更好地理解自己,也梳理下自己的思考以及思考一下作为写手,作为读者的一些问题。

这种弃追其实挺普遍的,就像你关注一个微信公众号,然后因为看到一篇文章,作者的言论,立场,思考,不符合你的心意,于是取消关注。

或者曾经喜爱的明星,偶像,发生丑闻,让你失望,于是粉转黑;

或者曾经志同道合的群友,朋友,战友,同志,因为某些重大的分歧,于是割袍断义,割席断交,老死不相往来,说来就咬牙切齿等等;

就像曾经看到王烁老师在认知训练营里说的,关系越亲近,那么也就越敏感;人们最讨厌的不是敌人,而是叛徒等等。

这背后的心理都是一样一样的,我们的情感很难让我们在所有事情上都就事论事,而会因事论人,并且做出自己的决绝反应。

这样对吗?

这样好吗?

常常不对,也不好,但很普遍,就是情绪的发泄,有时是为了内心的自洽----当然这样的内心还是软弱了点,但眼不见心不烦,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同样有道理。

我或者像我这样的许多人,就是这样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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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这本书的故事,是什么让我产生弃追的念头呢?

是书中这样一段情节:

主人公苏业,修习魔法有成,与巨人联盟准备推翻宙斯的神权,但宙斯强大,巨人没有远见,苏业还成长得不够,还需要时间进一步成长,害怕宙斯这时候就将他当做主要敌人灭掉,所以希望利用宙斯的执念与宙斯签订合约,在200年内不会灭了他。

宙斯为啥要自缚手脚呢?苏业创造了这样一个情势,就是他与巨人的联合会给宙斯的统治带来麻烦,影响其不少势力,要完全灭掉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而现在苏业愿意反水,反过来帮助宙斯灭掉巨人一族,要求就是签订这个契约。

小说中,苏业灭巨人一族的时候,讲述了一番大道理,就是自己并没有违背最初结盟的契约,结盟时说的是共同与宙斯为敌,相互协作,苏业并没有放弃与宙斯为敌,只是需要时间成长,而且觉得让巨人一族全部牺牲,获得这些时间,比起与宙斯死磕,搞定宙斯的可能性更大。

巨人一族最厉害的领袖一番思考后,觉得苏业言之有理,自己这一族的反叛行为本就没有长远规划,就是凭着绝望与血气之勇,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苏业才是复仇的希望,所以不但不与苏业鱼死网破,还协助苏业更快更好地灭族,帮助其实力更快增长。

情节就是这么个情节。

当时看完后,就很难接受,恶心的不行,简直要吐了,觉得逻辑真混乱,苏业很操蛋,巨人族领袖也很奇葩。

在小说中,其他角色略微知道上述故事的人,也觉得苏业背德的行为似乎不对,苏业在小说中教训对方,你这样的道德观念是被统治者洗脑了,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你不要盲从大多数人的意见云云。

我感觉这样的辩解,估计也是作者看到了读者的不满反馈的再反馈。

我基本上就弃追了这部小说,后来看了这一故事段落结束,作者写的阶段总结,提到了读者对上述情节的不满,做了些解释,譬如之前埋下了伏笔,故事人物自己有自己的行事逻辑,故事有故事的发展,不完全以作者的心意为左右。当然读者的意见都是对的,都会认真听取,当做教训,下回进一步改正提高等等。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但我还是对这本书弃追了。

与好友聊天聊过这回事,好友也是一位网络小说的资深书迷,常常能够给我推荐很好的书。

有些我能读进去的书,他读不进去。其中之一的原因就是觉得作者在书中展露的三观与自己不合,自己的三观当然是正确的,既然不合,自然是作者三观不正,那么故事再离奇,文笔再优美,题材再感兴趣,都要让位于三观。

我能接受的范围似乎比好友更广泛一些,但好友的议论也确实影响着我,他讨厌的作者的许多书,我也很少再翻读,至少不再那么热心地追更。

譬如唐家三少与梦入神机的书。

我以前都看得挺有意思的,尽管YY得过分,但这不正合己意么?好友说,实在受不了作者塑造的主角,完全没有基本的道德观念,只讲一个要让念头通达,就肆意妄为,荼毒生灵,还振振有词,并且在故事中还不断升级无敌。

好友的感受大概与我弃追这本书的感受相当。

这种现象怎么理解呢?我想到如下的多种角度:

1,自己太狭隘了,大概是年岁大了,三观比较定型,对于超出自己三观的事物,观念接受无能,于是就认为太荒谬,太无聊,太不健康了。

科学研究表明,人确实有这样的发展趋势,在人的大五人格中,其中的宜人性以及神经质方面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化,往往都是朝着更保守的方向。

简单来说,就是越大越固执,越有想法越固执。

这让我想起了李敖,李敖不喜欢金庸的小说,或者说不喜欢一切武侠小说,原因是他认为武侠小说都太假了,飞檐走壁,以一当百,都是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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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来,我们在中国大陆以外的自由人,面对着大陆的失去,不能急于“青春做伴好还乡”、“光复故土”,心情的沉重是无法避免的,现实上地小人稠的苦恼也是无法避免的。这时候,逃避现实者和弱者们,他们难免不在挫败的情绪下选择一个“发泄甬道”。这个甬道,就是目前“新剑侠派”的“小说”。

“新剑侠派”的特色不是“旧剑侠派”的多年练功苦修得道,而是投机取巧霍然成侠。它的格局多是一群妇人、孺子、跛子、瞎子,一些弱者或有缺陷的人物,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秘笈”或“天书”一部,然后突然侠身剑骨起来,任何好汉也打他们不过。因此在“新剑侠派”的产品中,它的结局多是“弱胜强”、“小胜大”、“偶然胜长久”、“变数胜常数”的套子,正好适合挫败者的口味,正好满足逃避现实者和弱者的自卑心灵。

所以,今日的武侠小说,它不但使人沉醉里面,导致追求真正知识的懒惰;并且还败坏群众斗志,造成意志上面的懒惰。这种危机,在台湾,能清楚地看出来并写出来的,只有“先知”李敖一个人,所以我不得不写出来,同时提出警告。

----引自《李敖:“武侠小说”,着镖!》《台湾日报》1965年8月8日

李敖说的自有一定的道理,武侠小说或者网络小说的流行肯定有满足大众心理需求的成分在,有很多时候这种心理需求在现实的无奈下难以满足,或无法像小说中主角那样达至不受节制,完全脱离现实,思想有多远,满足就有多远的程度。

吴思先生也写过一篇文章,讨论武侠小说是成人的童话!

原来,我们的白日梦是一个富于正义感的懒汉的富贵幻想。究竟什么人拥有超强的暴力,不受暴力的威胁,却能以暴力贯彻自己的意图?究竟什么人可以衣食无忧,既富且贵,身边美女如云?这种拥有“匡扶正义”的地位,凭借暴力获得立法和执法权威的社会角色,在中国历史上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皇帝的生活,乃是中国人所能想象的尘世间最幸福的生活。不过金庸又替我们想象了一个比皇上还幸福的角色,也就是大侠。

皇帝还有许多不自由,还有上早朝的义务,处理公文的义务,不能睡懒觉,不能自由出入民间,被迫忍受许多约束。武侠没有这些烦人的事。这是一个摆脱了讨厌的义务,又可以尽情享受生活的自由权利的角色。除了内心,没有任何可以约束他的力量。

总之,武侠梦就是中国男人的改良皇帝梦。

......

为什么武侠幻想在中国格外流行?除了合乎我们的梦想之外,社会气候和土壤似乎也格外适宜。对武侠的幻想,其实就是对拥有强大的伤害能力的幻想。中国古典文学中并不缺少类似的先例。孙悟空,梁山好汉,都是超强暴力的拥有者。他们都是人们心目中的大英雄。即使那些大魔头,由于武功高强,也成为人们羡慕尊敬的对象。只有平民是不值得一提的。在武林高手眼里,平民不过是伺候人的店小二。或是用来出气的店小二,或是供他搭救的芸芸众生,这正是皇帝眼中的百姓的功能。

我们可以对比一下,假如换一个社会和时代,幻想的对象大概就不再是武侠,而是亿万富翁,似乎那才是西方男人的幻想中心。体现这些幻想的作品有《百万英镑》、《基督山恩仇记》,还有那些畅销的关于巨富的传记。西方男人的幻想可以集中在巨大的财富上,但中国的财富很缺乏自卫能力,不那么值得幻想。在一个缺乏财产安全和秩序的社会里,对获利能力的幻想,不如对加害能力的幻想那么具有根本性。

在金庸笔下,男主人公最后总是赢了,消除了对自身和江湖的重大威胁,携神仙美眷飘然而去。不过在我看来,更普通因此也更深刻的问题此时刚刚出现:大侠赢了以后怎么办?大侠在逃避了追杀,赢得了美人心,清除了各种威胁之后,终于可以过正常生活了,就好像我们大多数人如今每天面对的问题一样,那时候,他怎么过?如何养家糊口供房子?当保镖?当武术教练?他不觉得口中寡淡吗?如果这种问题不能提出来,如果解决这种问题的想象不能流行,那么,这是否意味着,我们还没有走出童年?或者我们太老太累太无能,只好在装嫩中尝一点乐趣?

-----引自《吴思:金庸给我们编了什么梦?》

但另一方面,幻想小说也展现了人类的想象力,能够进行反事实思考正是人类独有的竞争力,尤瓦尔.赫拉利认为就是这种能力,使得我们的祖先智人能够更大范围地联合起来,战胜更加理智,更有现实感的尼安德特人。

改变现实是如此艰难,个人能力是如此有限,一生的生活大多时候是如此平淡,头脑又是如此希望更多更稀奇,更怪异,更刺激的想象,于是网络小说出场了,更夸张的YY,更不用讲逻辑的奇幻与玄幻,更不可能的前提---穿越与平行世界,异世界。

小说也许本就不是为了讲道理的,只是某些经典的小说展现了这方面的魅力。

而人们读小说更不是为了受说教,也许就是图一个爽快了得!

扯得太远了,我其实想说李敖的偏执使得他否定了武侠小说,更不用说玄幻小说呢,而人越老越偏执,越难以接受新事物,而流行文化自有其受众,才不管你接受不接受,你本来就不是其服务的受众群体!

2,道德化的评价无处不在

在社会中心主义的文化中,道德评价与政治密不可分,甚至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中自然包括对于文学的审美,对于小说的喜爱。

《众神世界》上述情节打破了最初对人物的期待,作为老书虫,自然不喜欢那种高大上的圣人,完人形象,尤其不喜欢因为道德观念太强,而优柔寡断,不能杀伐决断,反而给自己以及自己的友人增添许多麻烦,灾难的主角。

但期待着相应的主角在满足读者本我的欲望幻想同时,也能够巧妙地穿越超我的道德屏障。

杀人可以,尤其是在你死我活的对立之中,那么废话不说,各出奇谋,各凭手段。

背叛也可以,面对居心叵测的对象,识破了对方不怀好意,只是出于利用的目的,那就看谁更聪明,谁演技更好,谁更能抓住蛛丝马迹。

但上述故事中,对于巨人族的反向烘托太少,给人的印象就是一群曾经阔过,后来被欺压,想再找回往日荣光,背水一战的势力,他们并没有大错,并没有那么让人讨厌,相反有时觉得挺憨直的,甚至也有彼此扶助,相互舍生忘死的感人故事,有自己的英雄。

但小说里,却将复仇置于生存,发展之上,将背叛以有利于复仇为借口,然后一族之领袖还因此自我了断,对于害死自己的盟友表达欣赏与寄托!

只能用恶心概括!

故事里的苏业,其崛起有利用现代人善于学习,思考等优势,更大的原因在于有一个不停等价交换的系统在帮助。

本就占尽了故事主角的运气光环,却一个劲地指点他人的人生,认为他人缺乏远见,就该族灭,或者至少在故事中就已经族灭,反正我看了甚感不是滋味。

3,故事偏误

其实作者是作者,故事是故事,也许理性地看法是故事没讲好,让作为读者的我从被催眠的阅读体验中,跳脱了出来。

将故事当做现实来对待,将主角的做法当做作者的三观来看待。

这些都是思维偏误。

写作《阿Q正传》的鲁迅,并不是在写自传,也不是为了讽刺一个人,而是截取多人的特征,形成人物形象。

但作为读者总会有强烈的想象代入感,有时是代入主角的冒险经历,想象自己就是主角,有时则是将主角看做一位有趣的朋友,值得钦佩的榜样,性格偏激但终究让人点赞的厉害人物。

前提是这样的代入想象最终不要触碰作为读者的信念。

当然有读者的问题,读者的问题叫做执假为真,明知道小说是假的,但还是当做真的一般进行影射,批判,希望符合自己的心意。

让我想起小时候我爸爸给我讲的笑话!

说一个卖菜的与一位卖凉茶的两人争执,三国演义的故事中,赤壁之战到底死了多少人,一位说死了8万,一位说死了80万,争执不休。最后买菜的菜没有卖出去,受家人责备,还强制辩解,我可在从事重要的事情,事关72万人的生死啊!

笑话是笑话,但现实中的我以及许多人,不就是那位卖菜的么?

追根究底,还是月亮与六便士的选择,是追求念头通达,达成某些理想还是现实的实用主义。幸福之道也许是达成平衡,像《牧羊少年的奇幻之旅》,既不要错过沿途的风景,也别忘了碗中的茶油。

4,作为写手的思考

伟大的作者不是为了读者写作的,而是为了表达某些理念,觉得非写不可。

而一般成功的作者则是通过协作达成发财致富出名的目的,并且确实做的不错。

对于后一类作者,就要设身处地为读者想想。

不要让读者有太多的心理冲突,尤其是自己的受众对象。否则就是白忙一场!

写作也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写作者往往假想着自己也是读者,写出让自己作为读者满意的作品,但往往这种感觉需要后天培养,也常常需要一些天赋。

有些人做得好,有些人做得差!

如果将来自己要做写手,要将这点放在心上。

当然,写着写着就被读者放弃了,也很常见,有些就是三观不合,有些则是因为写作的惯性,网络小说的写作是不断更新的,这个节奏下,无法精雕细琢,也就难以面面俱到,铺陈不到位也很正常。

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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