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羊白/周口清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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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白

说起来很有意思，那年，我准备去上海打工，结果中途出了意外，一番辗转之后，我在周口市川汇区的一家特色餐馆安顿下来，主要经营面食，具体工作是帮厨。餐馆包伙食，但不提供住宿。我只好就近租房。

以我当时的条件，只能是租最便宜的房子。在一条偏僻的老街上，我找到了一户人家。出租屋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偏厦，比较低矮，没有窗户，屋里就一张床，一张桌子，除此而外是一地的垃圾。显然，旧租户刚搬走，房东还没来得及打扫。

房东是个老阿婆，她眨巴着眼告诉我，周口是伏羲故都，老子故里，有“华夏先驱、九州圣迹”的美誉，民风淳朴，文化底蕴深厚。不过，这一带居民杂，让我不要和陌生人来往。她的语气和眼神极其夸张，似乎是为了表示对我的关心，又似乎是想在我面前竖立一种威望。我一个异乡人，人生地不熟，只好相信她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当时是六月，天气已经很热。出租屋没有窗户，实在是太闷，一动就是一身汗。我敞开门，开始收拾房间。在床底的一个纸箱里，我发现了几本烹饪方面的书和一个苹果绿的小吊扇。这种小吊扇我以前上学时用过，风儿轻柔，挂在床头很是实用。我试了试，并没有坏，想必是旧租户走时仓促，忘了带走吧。我吹着小吊扇的清凉风，觉得自己的运气还不算坏，但愿未来的日子会好起来吧。

有天晚上我下班回来，刚坐下来享受小吊扇的清凉，有人敲门，说他是刚搬走的旧租户，忘了几本书，过来拿一下。我开门一看，是个青年人，长相平平，然而头发很时髦。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一副自来熟的架势，说他在一家连锁快餐店上班，如今调到总部去了……

他说他的，我进屋把几本旧书收拾好，把小吊扇拔下来，正准备找一个手提袋给他装起来。他却突兀地问我：“屋里热不？”

我的心里立即生出几分警惕。毕竟房东老阿婆告诫过我的，不要和陌生人来往。他见我警惕的样子，嘎然笑了，豪迈地说：看把你吓的，我像坏人吗？这屋没窗，又夕照，我就是问你热不？

我思量，他是不是提醒自己别忘了他的小吊扇？他也太小瞧我了。我一股脑把所有的东西塞给他。正要关门，他却把手提袋里的小吊扇拎了出来。他说，这玩艺他不要了。我谢绝了他的好意，把小吊扇塞给他。他解释说，这玩艺他真不要了，因为他现在的租房里有空调。

我估计他是在吹牛，更怀疑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图谋。我说：你的风扇，我不稀罕，你的东西你还是拿走吧。

他无语地摇摇头，突然激动起来。他说他在这个出租屋里住了三年，三年前，他也没有一技之长，蚂蚁一样在城市的缝隙里钻来钻去，还到工地上卖过苦力，后来进了快餐店，才稳定下来。本地快餐虽然起步晚，但比洋快餐更接地气，更有发展前景，可开发的菜品还有很多，由于他善于思索、善于调研，老板正是看上了他这方面的能力，这次调他去开封总部，就是要研发新品种，极富挑战性，也很有成就感……正说着，他的语气低沉下来，陷入回忆，似乎在缅怀。他说，这几年里，幸亏有这把小吊扇，陪他渡过了一个个寂寞难熬的夜晚。

看他说得真诚，不像是有什么企图，我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我说：那你更应该带走呀！它不是你成长的见证吗？

他点头，承认他和这小吊扇有了深厚的感情。可他接着又告诉我，这小吊扇他真用不上了，还是物尽其用，留给需要的人吧。说完，他就走了。

手里捧着小吊扇，我的心瞬间颤动了。这个小东西，它虽然不值钱，但更像是一个奇妙的礼物。我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努力工作，学好厨艺，干出个样子。

一晃十年过去了。不知为什么，我常常会想起老阿婆和那个送给我小吊扇的不知名的大哥，他们的善意和爱心，结结实实地激励了我。当我离开周口，从出租屋搬走时，我把小吊扇擦洗干净，留了下来。我希望它的清凉风能继续传递下去，传给其他的打工者。

作者简介

杨伟，笔名羊白。陕西汉中市汉台区作协副主席。文章见《青年文摘》《读者》《山东文学》《广西文学》《北方文学》《天津文学》《佛山文艺》《短篇小说》《鹿鸣》等。有诗集《上帝给我纹了身》，小说集《祖母绿》《左右人生》，散文集《一棵树长成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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