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消失的“革命小学”

我的小学被拆除有好些几年了。小学的大名是“革命小学”，文革时候起的名字，以前叫二道街小学，位于避暑山庄丽正门下面不远。这些年承德市发展旅游，看中了这块黄金宝地，就把学校拆了，盖了几个饭店、古董店。

丽正门大街

我们小学是个不小的院子，院内几排平房，中间是操场。操场四周是一圈白杨树。以现在的眼光，这真不能算是漂亮的校园和校舍，但当时在承德也算不错的了。

那时小学冬天没有暖气，靠烧煤取暖。煤的质量很差，全是煤面子，需要加黄土拓成煤坯才能烧。因而我们常在这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下拓煤坯。有一段时间，我的手一到冬天就又疼有痒，就是那时候给冻的。生炉子要用柴火，就需要到离宫里面收集，这是义务劳动的一部分，老师带着同学去离宫上山割草、收集树枝，捆好了抬回来。那时早上起来要到学校去生炉子，生完炉子最美的一件事就是在炉盖上烤带的玉米饼，烤焦一层，揭下来吃了，然后再接着烤。

记得刚上小学时不用书包，就一个红色塑料皮小包装一本毛主席的红宝书来上学了。好长一段时间就是学习毛主席语录。应该说我们的语文就是通过毛主席语录学习的。“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这些教导朗朗上口，深深地植入我们的脑海。学算数应用题，大都是地主老财如何大斗进小斗出，蒙贫下中农粮食等等。课程少，没作业，孩子们一下学就开玩，能想到的都玩遍了，逍遥自在。所以真不记得学了什么。就连汉语拼音，都是高考时在高中重新学习和巩固的。

小学按位置推算应该就在这片房子的地方

那时街上的车很少，所以上、下学路上很安全。而且学校放学时按不同方向的学生组织路队，我就是小溪沟队的，其他还有小南门队、离宫队、省府大院队。每队得选出队长，负责照看所有同学安全到家。上学时都是自己去，一二年级的新生都是由同院高年级的带着，结伴上学。学校门口与现在的情形完全不同。那时学生下学回家早了，就在院子里玩，社会治安好，家长完全不担心。
        小学时就有军训了，我这辈子打的三真枪就是小学时候打的。开始是针织厂的民兵教我们，练瞄准练了好几个星期，最后终于有一天拉到郊区实弹射击，三枪打了14环，有一枪脱靶了。其他同学打零的居多。那一年庄则栋拿了世界乒乓球赛冠军，全国兴起了乒乓球热。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混了个校队替补队员，没参加过什么正式比赛，尽管如此，家里特别支持，还花4元钱给我买了个大刀拍（横拍），那时4元可是不小的数目了，这也是我童年时期最贵重的礼物了。

黄帅反潮流，批师道尊严那年，正好我们上五年级，也算是小学里的大孩子了。当时学校动员学生批师道尊严，要学生大胆揭发老师。这让这些孩子好为难，那时的老师特别和善，真的没什么可说的，可是不揭发吧又没有响应号召。可见政治运动对小孩子心灵的影响。那时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教的小孩子信奉斗争的哲学。我从小喜欢当和事佬，有幸被老师选中当班干部，所以每次写总结说缺点的时候，总忘不了给自己加一条，“不敢于同坏人坏事作斗争”。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有点意思。

有一段时间全市开始歌咏比赛，我被拉进了学校的合唱团，其实我五音根本不全，拉进去纯属滥竽充数，合唱团大部分是女同学，就几个男孩子。那时男孩跟女孩在一起是会被嘲笑的。我心里不愿意去，但当班干部得带头，没办法硬着头皮跟着混。有一次去承德剧场演出，我偷偷溜回了家，老爸问我咋没去啊，我支支吾吾说不清，结果受到严厉的训斥，压着我去剧场，半路上老爸越说越生气，还踢了我一脚。这是我唯一一次挨打，记忆特别深刻。

小学校虽然没了，但幸好留下了这么多的故事。记得一个泰国电影里佛家说过，这个世界上人和物都是短暂的，早晚变成尘埃，留下的只有一段一段的故事，我们身边发生过的故事才是永恒的。

2017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