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裕元往事》第八章
【8】
第二天，天未亮透，我已睡意全无，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起了床。早早的洗漱完毕，又将衣着精心整理了一番，急急地和姐姐、姐夫打了个招呼后便出了门。
街上一片安静，偶尔驰过一辆汽车，远处东江边的绿树林后面，金灿灿的太阳不慌不忙地升起来。我向着阳光快步走着，很快就上了东江边的河堤。广东的天气显得很酷热，清晨的空气也带点沉闷，只有从河面上卷来的微风，才让人稍微感到一丝凉爽。
我沿着东江边一路走着，好像这时才有心思静静地欣赏东江河的美景了。岸边那一排排绿树枝叶繁茂，随风悉悉簌簌响着，阳光正从远处照来，投在平静无波的河水里，于是整条河都好象在活动，所有的水都涌到太阳照着的地方来了。
这时候，东江边的马路上，已陆陆续续的来了很多裕元的同事，男的大抵都抽着烟，而女生则挎着包或者甩着厂牌笑吟吟地迈着碎步。我望着他们，心情有些鼓动，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向着那个对我而言有些庄严的二厂大门走去。
当我正对着厂门即将迈进时，我对工厂的轮廓看了一眼，几行特别显眼的大字很威严地镶嵌在厂房灰白的墙面上：“敬业，忠诚，创新，服务。”早先，我并没有注意到这行字，我那时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一行字构建起了整个裕元集团的企业文化。当我的思想还停留在这行字迹上面产生遐想时，我的耳边传来了保卫的呼喊声。
保卫对我喊道：“喂，厂牌呢？”
我缓过神来，突然记起了昨晚放在桌子上面的临时厂牌，我的心陡然一沉，我出门居然忘了拿了。
我紧张地左右翻着自己的口袋，边翻边对保卫说：“对不起，我忘了带了，可不可以......”
“呵呵--忘了带了？”保卫冷笑着打断我说，“回去拿，没厂牌不许进厂！”
我一下子急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看着越来越多的男女同事正走进厂门，我脑子一片空白，仿佛他们的笑都让我特别的难受。我额头上渗出了细碎的汗滴，心慌慌的，就那样傻傻站着。
保卫又喊：“喂--叫你回去拿厂牌，你愣在这里干嘛？别挡在厂门口......怎么傻里傻气的！”
我望了保卫一眼，不禁硬着头皮讨好地说：“保卫大哥，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我还没说完，又被保卫打断了。他极不耐烦地吼了声：“不可以，没厂牌不能进厂区，这是规定！”
我听了非常失望，看着从我面前潇洒地走进厂区的男生女生们，突然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孤单和无助。我沉默地转身，离开了厂门，接着在东江边的马路上狂奔。我心里很恼火，十分不理解保卫态度为什么那样的不友好，不就是个厂牌么？
等我喘着粗气回到租房，全身已是大汗淋漓，我来不及洗把脸，便拽着临时厂牌又风风火火地出了门。这时候奔跑在东江边，心情已不如先前的那般愉悦了。太阳越升越高，射出一道道强烈的金光，空气里满是热浪翻滚的味道。我不停地擦拭着脸上、额头上的汗水，间或望一望天空，蔚蓝色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整个天空深邃无边，又是一个酷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又到了厂门前，还隔着一段距离，我就向之前那个保卫喊：“保卫大哥，我厂牌拿来了，可以进去了吗？”
“等等--”那保卫从电子门边向我走来，一把抓起我的厂牌打量着，继续说，“临时厂牌？你什么时候进的厂？”
我一听真要晕了，我有厂牌就行了，你管我什么时候进的。不过，心里虽有不快，但还是好声好气地回道：“哦，我昨天才进的厂。”
“哪个单位？”他又问了句。
我有些郁闷了，没有马上回他，不经意的朝周围望了一圈，这时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同事进厂门了。我心里捉摸时间不早了，再耗在这儿非迟到了不可。于是，我对保卫说：“在射出单位--那个--保卫大哥，我可以进了吗？”
保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临时厂牌，接着漫不经心地将厂牌丢给我：“进去吧！”
我拿着临时厂牌，总算舒了口气，对保卫说了声“谢谢”后，便迫不及待地朝厂区里飞奔。远远的，我感觉我的身后传来了保卫有些模糊的声音：“妈的，跑什么，这小子......”
等我来到办公室，我看到杨斌和其余的男子都到了，我不禁有些紧张地走了进去。杨斌还朝我在招手，笑着要我挨着他，我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他身边。
这时，办公室里那位给我们发厂牌的女生说话了：“这下都到齐了吧！第一天居然还有人来晚了，下不为例哦！”
她说完，我明确地感到她这话是说给我听的，我的脸稍稍有些发热，双手不自然地插在下衣口袋里。
女生接着问：“都带了纸和笔吗？”
我们这十多个人稀稀松松地答了声：“带了！”
“好！”女生接着说，“都跟我去培训室！”
说完，她就轻飘飘似的往外走了。我们这些人赶紧都跟了上去，办公室外的水泥地板上响起了杂乱无章的啪达响声。杨斌照例和我并排走，并且我俩走在人群的最后，也许这样才显得没什么压力。一路上七弯八拐，总算到了培训室。
女生站在讲台上，对我们喊了声：“都往前坐好，上午我给你们培训一下工厂制度、还有薪资计算，认真听哦，要考试的！”
我们底下坐着的人一听要考试，立即嘘声一片，培训室里顿时吵闹起来。
女生用手拍了拍讲台，大声喊道：“安静安静！进厂的新员工都要培训考试的，考不及格不录用，所以都要认真听，明白了没有？”
讲台下的声音仍然没停止，不过音调小了不少，很明显都对考试有些抵触。其实，我也一样，感觉一个普通岗位而已，根本没必要培训考试这么麻烦。我和杨斌挨着坐的，他好像也挺反感，时不时地对我耸肩擦鼻，一幅对女生不屑一顾的样子。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女生已经在讲台上讲课了，至于讲的什么，我好像没怎么听懂，只记住了她的开场介绍，她叫王亚楠，是办公室人事助理。杨斌则在她讲课时，不停地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大都是和王亚楠有关的，我那时心里想，这小子肯定喜欢上她了。
杨斌小声说：“龙君，你觉得王亚楠漂亮吗？”
我没杨斌那么大的胆子，不太敢在培训课上说话，于是写了个纸条儿递给他：“漂亮！你问这个干嘛？”
杨斌趁王亚楠不注意，又转头小声对我说：“我也觉得她漂亮！你看她的皮肤多白，头发也好看，还有眼睛，真是水淋淋的，对吧！”
我继续写纸条儿递给杨斌：“杨大哥，在上课呢，你别老是看她不听课行么？”
杨斌看了我的纸条儿笑出了声，我忍不住说了声：“笑什么？”
我一说完，就感到气氛不对，因为王亚楠停下课正看着我，很明显她注意到我们了。
王亚楠提高嗓门儿说：“个别人认真点儿啊，再不遵守纪律小心不要你们了！”
底下这时都端起身子，一片安静，培训室里几乎只听得见呼吸声了。见我们都端坐着，王亚楠便继续开始上课。只不过一小会儿，杨斌又不安份起来。他仍然小声对我说话，弄得我越发不能好好听课了。
杨斌说：“龙君，你觉不觉得这个王亚楠的声音很好听啊？”
我白了一下杨斌，没有出声，也没有写纸条儿。
杨斌仍然在兴头上，他又说：“龙君，你说个话啊，形容一下她嘛，你看她这身材，这裙子、这样貌......真是不错！说说嘛兄弟，要不多无聊！”
我被杨斌弄得实在没办法，心想就顺他的意写个纸条儿吧，省得他不停地说，等下又得被王亚楠发现了。
我于是提笔写道：“好吧，我写写。这王亚楠笑盈盈的样子特别好看，眉毛向上，眼睛在浓密的睫毛底下微微睁着，特别可爱；还有玲珑的小鼻子，下端微微的向上翘着，有种天真的神气；还有她的细身材，小骨骼，挺小鸟依人的；肤色净白，头发齐齐地滑落在双肩，配上白色的裙子，很青春靓丽，很天真娇媚。就写这么多了，行了吧，别再说话了啊！”
我写完，就将纸条儿向杨斌递了过去。我以为不会再有什么差错，没料到这杨斌实在不靠谱，他看完我写的纸条儿后，忍不住又笑出了声。这回，很自然的，我和杨斌又被王亚楠发现了。
只见王亚楠直接走到杨斌座位前，恼火地问：“你笑什么？站起来！上课不认真，都发现你好几次了！在看什么东西那么好笑？拿出来！”
杨斌一本正经地坐着，没有出声，拿纸条儿的手准备将纸条儿捏成团。不过，他的这一动作显然没有逃脱王亚楠的眼睛。
“站起来！”王亚楠又喊了声。
杨斌缓缓起身的同时，还没有来得及将纸条儿捏成团丢掉，王亚楠就一把从他手里抢过了那张我写的纸条儿。她的这一动作，令我的心不禁怦怦地跳动起来，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我的预感是相当准确的，因为我看到王亚楠看完纸条儿上的内容后，脸色忽地泛了红，神色也变得极不自然了。
“你写的？”王亚楠恼怒地质问杨斌。
杨斌尴尬地站着发笑，没有回答。培训室里一片寂静。
王亚楠又质问道：“我问你话呢！”
杨斌看了看我，仍然没说话。
“你出去！这里不录用你这种人！”王亚楠有点火了，声音也有点发抖。
这时，我真的担心杨斌会因为这个而被解雇了，要知道男生找个工作是相当不容易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头脑晕晕呼呼地就站了起来，对王亚楠说道：“那个--是我写的！”
我说完，杨斌看着我使劲儿摇头。而王亚楠，望着我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愤愤的羞辱感。我怔怔地站着，不知所措。
“你--”王亚楠伸出手指着我说，“跟我出来！”
她说完，就气呼呼地快步走出培训室。我看到她双腿迈着颤颤的步子，雪白的裙摆在空气里划出一道道优美而又烦乱的弧线。
我笔写我心，喜怒哀乐，人生百味，有你有我！
我是叶半居
惟愿你我在此相识、相知！
简书，微博：叶半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