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第五部之中途岛海战（五十一）

侦察机在返航途中也许还可以发现一些情况，但那种可能微乎其微。驾驶员的主要任务是观察前进方向的情况，一般不会特别留意已经飞过的海域。头一天东京军令部曾来电说，“丝毫未发现敌人有怀疑我军企图之迹象”。南云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决定采纳友永的建议对中途岛发起第二波攻击。但眼下他还有几个棘手的问题亟待解决。

显然，让返航的友永机队重新加油挂弹实施第二波攻击不太现实。首先，时间根本来不及。即使不考虑返航飞机的状态如何，让他们掉过头来实施第二波攻击至少需要三个小时时间。飞机需要加油挂弹，受伤战机需要修复，飞行员要汇报战斗情况和补充食物，替补飞行员要替换战损或受伤人员。新的飞行计划制定、对飞行员布置战术、飞机完成加油挂弹实施定位然后暖机，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给敌人留出充裕的时间去舔舐伤口显然极不明智。主场作战的美军依靠陆上机场，恢复战斗力的速度肯定比自己更快。其次，如果从战斗力来考虑，再次派出友永机队发起多波攻击势必导致战斗力不断削弱。一支部队在往来死拼，另一支更加精锐的部队却躺在甲板上晒太阳或者在机库中无所事事，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死板而愚蠢的。

南云认为，眼下尽快派出第二攻击机群至关重要，且派出由三位精英少佐率领的“A级攻击部队”方为上上之选。可这明显违背了山本司令官的命令。在图上军演时山本明确指出，必须留出一半的力量预防随时可能出现的美军舰队。

在4日早上的刀光剑影之中，山本大将先前的指令已经变得毫无作战价值。对南云的想法，草鹿和源田表示完全赞同。源田同样认为山本的要求过于僵化。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让准备就绪的打击力量仅仅等待那些可能出现或者干脆就不存在的敌军舰队，实在让人恼火，同时也会严重影响这部分官兵的士气。源田后来说，“如果按山本司令官的指示去办，那么没有发现合适目标，将有一半的攻击机闲置无用。我们自然应当相机行事。”草鹿也指出，山本的要求尽管在理论上非常合理，但与战场的实际情况明显脱节。敌陆基飞机已经向我发起攻击，在未发现预期的敌航母部队的情况下把一半部队处于无限期的战备状态，是任何现场指挥官都无法容忍的。

两人一致建议，用压倒性的第二波攻击力量对付中途岛的美军以减少伤亡。如果逐字逐句解读山本的命令并严格遵守之，无疑是让南云将一只手——这只手还是擅长的右手——绑在背后，然后用左手和敌人的双手搏斗。迫使友永大队同中途岛美军以一种可悲的方式进行竞赛，看看谁先战斗到彻底无力，这无疑是极端可笑和愚蠢的。老酒也同意草鹿、源田的看法，南云所采取的措施是理智且合乎逻辑的。

但眼前还面临一大难题。友永的第一攻击机队中，执行攻击任务的是第一航空战队的36架俯冲轰炸机和第二航空战队的36架鱼雷机。为应对可能出现的美军特混舰队的“A级攻击部队”由“赤城”和“加贺”号的43架鱼雷机、“飞龙”和“苍龙”号的34架俯冲轰炸机组成。如果派出这支力量继续攻岛，山口的两艘航母倒还简单，只需把俯冲轰炸机从机库提至甲板挂弹就OK了。但南云就麻烦多多，必须将鱼雷机上对舰攻击的鱼雷更换为对地攻击的800公斤炸弹。

于是渊田匆匆草拟出一项命令，“参加第二波攻击的飞机准备出击，所有鱼雷机换装炸弹”。7时15分，南云向四艘航母下达了这一命令——这就是后来引发无数争议的著名的“换弹命令”。这项非常举措并非完全出乎预料，因为南云及其幕僚都很清楚，以四艘航母不足一半的攻击力量，仅凭一次空袭瘫痪中途岛防御的可能性是不大的。

很显然，这一命令主要针对“赤城”号和“加贺”号上的鱼雷机。第一航空战队现在面临一项艰巨任务，不仅要将鱼雷从飞机上卸载下来，还要将沉重的炸弹安装到飞机挂架上。要知道将鱼雷更换为航空炸弹并非易事，鱼雷与炸弹的挂架型号不同——俯冲轰炸机就不存在这一问题——还需要更换飞机上的挂架。那些炸弹通常处于散件状态，装载之前还需要重新组装。这是一项繁琐、费时的操作过程。

在实战中，将鱼雷更换为炸弹的情况并不多见，类似实验之前只在“飞龙”号上尝试过一次。“赤城”号的机库内，军械兵推出了6辆弹药车来运送沉重的炸弹和鱼雷。仅仅将炸弹搬出弹药库就已经让他们手忙脚乱，更不要说再将鱼雷安全放回去了。不是那些军械兵图省事，他们没有充裕的时间。那些卸下的鱼雷就只好暂时存放在军械库升降机的储物架上，虽然这种做法极其危险。毫无疑问，“加贺”号上也在进行着同样的操作。它的鱼雷机数量更多，所需的时间肯定更长。

将众多鱼雷机换弹、提升至飞行甲板、定位、暖气至少需要两个半小时时间。也就是说，至少到9时30分南云才具备发起第二波攻击的条件。渊田在他欺世盗名的回忆录《中途岛海战——改变帝国命运的战役》一书中指出，这一过程仅仅需要一个半小时，这显然并不符合当时的实际情况。

（日第一机动部队“筑摩”号重巡洋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