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说】​赵红耀丨光宗耀祖

文学

作家新干线

主编寄语

且读书,你就是活了两世;

且写作,你就是活了三世。

作者简介

赵红耀,山西襄汾人,现工作于山西省永济监狱,运城市作家协会会员,在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发表小说、散文多篇。

文学天地

光宗耀祖

赵红耀

1

一夜沉梦无痕。

鸡叫三遍的时候,孙名山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却看见父亲孙小家已在灶台做饭,炉火把他的脸映得通红,像一面佛。

孙名山匆匆吞了两个荷包蛋,便出门了。孙小家想叮嘱点啥,但看到儿子心事重重,就把话咽了回去。

今天是高考放榜的日子,孙名山急着到学校看分数。全县的地貌就像一个大钵碗,他家住在碗的边沿,他骑着破自行车,飞一般地顺着碗肚子溜了下去。

学校地处偏远,师资力量、教学质量全县倒数。孙名山常说学校像个乱货收购站,收集了全县公认的差生。历年高考时,毕业班“推光头”的现象很普遍。偶有考生中榜,也大多来自复习班。曾有一个学生复习了八年才考上,成为学校励志的经典桥段——“八年抗战”。

分数榜分红毛笔榜和白粉笔榜两块。孙名山在白榜找到自己名字的那刻,就像三伏天进了冰窖,瞬间从发梢冷到了脚指头——离录取最低分数线只差1分。他的失落、悲痛像雨后的玉谷苗,蹭蹭地疯长。

这1分之差,犹如王母娘娘的银簪,在市民和农民之间划开一条无法横越的鸿沟。孙名山痛苦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像风刮起的的沙尘,渐行渐远。

从“碗底”回到“碗沿”,平常两小时的路程,孙名山用了三小时。当孙名山垂头丧气地跨入家门时,孙小家就从儿子阴云密布的脸上洞悉了一切。

“没考上?”

“差1分。”

这仨字像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孙小家的失望,他二话不说,操起案边的洋瓷碗砸了过来。洋瓷碗极不情愿地划了一个短暂的弧线,“啪”地一声撞在地上,滴溜溜地翻转着,星星点点的搪瓷像跳蚤一样从碗边飞速蹦出。

“笨怂!老子没明没黑地撅起勾子打牛后半截,就为你怂娃能跳出农门,光宗耀祖。你狗东西就给老子这回报?'差1分’就把老子打发啦?你让老子这脸往哪搁?早上还咥俩荷包蛋,还不如叫你咥泡狗屎!”孙小家气得胸脯起伏,像呼呼喷气的风箱。

“还不是你给起的名,叫孙名山,天生就是名落孙山。要说祸根,都是你。”孙名山本来心情糟透,被骂急了,胡乱抗议着。

儿子一句话,把孙小家噎得像卡了喉的鱼,他翻着白眼,半天没憋出声。

孙小家完小二年级没念完,就辍了学。除了自己的名字,他认识不了几个狗八叉字。一次过年时,他爸让别人写了两个条幅,“阖家欢乐”和“槽头兴旺”,让他分别贴在炕头和牛圈。谁知他把“槽头兴旺”贴在炕头,把“阖家欢乐”贴在牛圈,让全村人笑了半辈子。他老实且脾气暴,一辈子吃够了没文化的亏,在村里干会计保管的资格都没有。他挺迷信,甚至痛恨自己的名字——小家,一听就是小家子气,咋能成大事。他婚后,利用肚子里残存的墨水依次给四个孩子取名叫名草、名花、名川、名山。他老婆早亡,这些年,他从屎尿堆里把孩子拉扯大,妄想着这几个榨尽脑汁的名字能光宗耀祖,改变孙家的命运,找回他逆来顺受的脸面。

也许“槽头兴旺”的条幅发挥了作用,四个孩子个个像骡驹一样欢实。可惜,他的梦想只是一厢情愿,他强大的遗传基因毫不客气地影响着名草、名花和名川。大女儿名草经常受老师点名批评,倒是像野草一样好养。二女儿名花一丝不差地继承了姐姐的特点,且长得和假小子一样,没一点花色。大儿子名川虎背熊腰,除了饭量大外,看不到一丝光宗耀祖的迹象。

“大草包!二草包!三草包!”孙小家常指着他们气哼哼地骂。这三个草包勉强把小学混完就再也没心思上学,他们宁愿面朝黄土背朝天地修理地球,也不愿回到比坐牢还难受的教室。

也许名草、名花、名川过多地抢占了孙小家的遗传信息,反而传到名山这里,基因冒失地拐个弯,出现了突变。这个让孙小家不抱多大期待的小儿子,自幼记忆力超强,表现出与众不同的聪明。孙小家的内心就像死灰复燃一样,呼地腾起了火苗,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名山身上。

孙小家对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就不信风水不转。有人就故意激他,说你会算卦?他拍着胸脯,唾沫四溅地说:骑驴看唱本,咱走着瞧。

现在孙名山的“唱本”剧终了,孙小家比看悲剧还要难受。

“笨怂!接着复习,老子卖房卖瓦供你,你就是把勾子磨乱,也得坐下给老子复习,不是有'八年抗战’吗,他考八年,你考十年!球毛!老子就不信补不上这1分!”孙小家下了死命令。

2

又要开学了。孙名山的落寞与骨子里迸发的不服一同成长着,他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为孙家光宗耀祖。

80年代中期,改革的春风还没笼罩到这片偏僻的犄角旮旯。要想跳出农门,吃上皇粮,跨入令人羡慕的市民行列,唯有考试录取这一条狭路。被孙名山戏称为“乱货收购站”的高中,没料到要挤狭路的复习生竟有100多人,桌椅不够用了,学生就从自己家里搬来,甚至有人把家里的供桌也抬进来。

孙名山也带来一把太师椅,四平八稳地坐进教室。

孙名山的同桌是个女生,叫关仙涛。如果说孙名山遗憾地与录取擦肩而过,关仙涛则是合理地与录取遥遥相望。她出落得有模有样,像深山里的俊鸟。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农村,关仙涛是她村里唯一上高中的女生。她妈常忧心忡忡地念叨:“憨妮子,我17就生了你,你都18了,还不找婆家?上学有啥用,学金哩还是学银哩?不会揉馍捏饭不会纳鞋纺线,憨娃才要你!”

关仙涛绝对不以录取为使命,也并非不想嫁人,她扳着指头把全村适龄男子捋了一遍,竟然没一个中意的。她常对镜自怜,觉得模样这般标致,那些提亲的歪瓜裂枣怎能配得上她。她自知复习就是老鼠偷石灰,白跑一趟。即便是给她上老虎凳灌辣椒水,她也录取不上。复习,只不是她逃避早婚的借口。

同桌的孙名山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这小子身姿修长,玉树临风;脸盘端正,白皙中透着红润;眼神坚定,眉宇间透出一股倔强;衣着并不光鲜,却干净整洁,散发出清爽的肥皂味。他话不多,嗓音富有磁性。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就莫名其妙地兴奋。他学习时很投入,那份专注令她神往,甚至他的背影都令她恍惚。这小子就像三月的春风,拂开了她尘封已久的少女心扉。她不由哼起王洛宾的《在那遥远的地方》,想象着她是一只小羊,温柔地依偎在他身旁……

她借故厌食,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零食塞进孙名山的抽屉。看到他用手擦嘴,便买了几个新手绢,洒上风油精,悄悄递给他。她还准备了几把蜡烛,渴望在停电的时候,一起共享。她的细微用心,孙名山感受到了,并被她的热情和温暖感动着。他从小在父亲粗糙的管教下长大,突然间享受到母爱般的照顾,那种从心底洋溢出的甜蜜,让他感觉到莫大的欣慰。

关仙涛常借口习题不会,请教孙名山,但她的眼神不在习题上,而是粘贴在他脸上。假若他的讲解需要10分钟,她集中心思听讲的时间不会超过1分钟。她的痴情像焊枪喷出的火,孙名山终于被火辣辣地烧到了。血气方刚的小子一时被燎得方寸大乱,心如鹿撞。

傍晚,学校停电了。关仙涛建议出去散步,若依着孙名山的脾性,他是不会浪费1分钟学习时间的。但那天,他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关仙涛在前面走着,孙名山远远地跟在后面。操场周围有一圈树林,关仙涛的身影隐没在一片绿丛中。孙名山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他头上热潮涌动,胸中万马奔腾,如同喂了迷药的老鼠,思维已经短路。

操场上没几个人,树林中更是幽静。孙名山刚踏入绿丛,关仙涛的小手就一把薅住了他。她身上温馨的味道强烈地刺激着他,让他神魂颠倒,欲罢不能。他脸上发烫的温度,已经扩散到全身。似乎心有灵犀,水到渠成,两个火热的包子,紧拥在一起。关仙涛脸上腾起两朵红霞,在夕阳余辉映衬下越发妩媚。孙名山闭着眼,感觉像失重一样,从云端急速下坠,全身每个毛孔都舒畅着。

自从“失重事件”后,孙名山就后悔得要死。他觉得摊上了一件低级瞎瞎事,阴差阳错地堕落到男欢女爱的歧途中。他仿佛看到了父亲的愤怒,听到了同学们的讥笑。他想屏心静气,关仙涛的倩影却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粘住他的思绪,驱之不去。他尝试着把关仙涛当作路人甲,不去理她,但眼睛的余光却不争气地向旁边瞟去。他愠怒地瞪着这匹尤物,那尤物却回他以无辜的笑颜。他希望“失重事件”是一场噩梦,他粗声大气地说话,施以冷脸,期待她失望,然后彻底与他决裂。但这痴女子像吃了称砣,依然铁心地关照着他。他像一个暴躁的拳击手,疯狂地反击,她却似一个太极高人,仅用四两柔,便轻松化解了千斤刚。

孙名山彻底崩溃了,觉得关仙涛如同宇宙黑洞,他的抵抗被一点点地卸去,他越是挣扎,越是被收服得快。他常常走神,陷入那次销魂的回忆中。以致于他像偷吸鸦片的瘾汉,思想上想拒绝,行动上却不配合。两个多月后,她的温柔彻底俘虏了他,他的防范已经片甲不留,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照顾,甚至一天不拥抱这个尤物,就感觉当天不完整。

一个初冬的夜晚,他俩照例迫不急待地来到“失重的伊甸园”,并且剧情升级,放胆偷尝了渴望的禁果。那一刻,他意识到完了,没救了。当初的誓言,像呼出的气体,轻轻剥离了他的心肺,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许多时候,人们走着走着,就走偏了。有这样的故事:一个人养了一只可爱的兔子,后来兔子不幸死了。他很伤心,想把它火化,让它早点安息。于是他架起火烤它,兔子渐熟渐香,强烈地刺激着他的唾液,于是他就买了一瓶酒……

孙名山就属于这类人,一旦忘却了初心,便随波逐流,眼前的安逸才是当务之急。

3

孙小家做梦也想不到,儿子复习半年多就退学回来,且领回一个漂亮姑娘。

得知儿子竟然让姑娘怀孕的时候,他惊得眼如铜铃。愤懑、绝望、无助就如刀光火影肆虐在他心头,他没再摔碗,而是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接着白眼一翻,像木头一样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村医说,孙小家是心火交加,气郁所致。面对暴怒的名川,名山一动不动,任凭名川把他揍得鼻青脸肿。但又能如何,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关仙涛的肚皮越来越鼓,她父母找上门摔凳砸窗地大闹了两次,吓得他家的老母鸡几天不敢归窝。名草、名花和名川商量,认为名山该完婚了。

没有彩礼,没有嫁妆,没有乐队,没有过多的铺排。几挂鞭炮,几桌酒席,两床新被,便成就了一对新人。关仙涛的父母没有送亲,丢人现眼的女儿好比瘟神,恨不得早点打发了她。但这毫不影响关仙涛的喜悦心情,爱情是她的最高理想,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裸婚也快乐。

他们相互有了爱称:她是宝宝,他是贝贝。

宝宝好本事,生了俩小子。就在双胞胎小崽周岁后没几天,孙小家的命运走到了尽头,儿子结婚、生子的双层喜讯并没有抑制住他骨子里的悲哀。弥留之际,他回光返照,清晰地对孙名山下了绝令:以后清明节不准给老子上坟,啥时候孙子考上大学,再给老子放炮磕头。

自从当了爸,孙名山成熟了许多,也从爱情的甜腻中走了出来,生活离不开油盐酱醋,卿卿我我并不能当饭吃。农村挣钱难,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像鸡一样,不刨食便没饭吃,现实困境也让他变得异常清醒。他现在才领悟到父亲当初的良苦用心。一定得让儿子跨出农门——孙名山延续了父亲的理想,这也是他的奋斗方向。

关仙涛几乎把全部的爱转移到儿子身上,整日为爱子的吃喝拉撒忙得不亦乐乎。

孙名山给儿子取名叫孙凯、孙旋,其意不言而喻。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经济基础才最关键。孙名山决定包地种棉花,当地的棉花,绒长、色白、质优、价高,销路不是问题。关仙涛也支持他,在她眼里,丈夫依然是那么完美,他是有头脑、有眼光的。

地很快谈好了,但资金成了难题,孙名山借遍了亲友都不凑够。

“宝宝,还差两千,咋办?”孙名山发了愁。

“我回娘家借,贝贝。”关仙涛毅然地说。

这些年,因为当初未婚先孕的丑事,关仙涛一直不受娘家人待见。她也倔,从不低头认错。她不回娘家,她妈也不来看他。母女俩就像油和水,不十分排斥,却实难相融。

关仙涛给父母买了衣服回到娘家,竟然把她妈惊得目瞪口呆。当初恨女儿恨得牙根痒,几年过去了,再臭的屎放干了也不臭了。她愈加思念、牵挂女儿,知道女儿过得并不轻松,好几次都想跑去看望,但在丈夫威严的目光下,她又放弃了。

现在女儿就倚在炕沿,母亲局促得不知所措,一会儿倒水,一会儿拿饼干,想问些啥,却不知从哪说起,在女儿面前居然像犯错的外人。她父亲闷不作声,在一旁默默地抽旱烟,一锅接着一锅。

“我要借钱包地,两千,付利息,不会比银行低。”女儿还是那么倔,像是老两口欠他们一样。

“包地种啥,劳力挺贵,你们能忙过来吗?万一赔了咋办?”母亲想弄清楚到底咋回事。

“哼!真啰嗦!”父亲把烟锅呯地敲在炕沿,转身出去了。

“好!不借就不借,我另想法,难不死我。”女儿眼里泪花涌动。

“傻妮子,别急,妈和你爸商量一下,他不是认死理儿的人。”母亲忙往外走,又扭头叮嘱:“妮子,先歇会,妈一会包饺子,吃了再回,哦。”

“不吃!我还要到别处借呢,急用,等不得!”

关仙涛说完,就要动身。父亲却进来了,手里捏着一沓钱。

“三千,先用吧,不够再来拿。”父亲把钱塞进女儿手里。

女儿一愣,想说什么,嗓门却咽住了。她向父母鞠了一躬,揣着钱转身冲出屋子,还末出院,泪水已夺眶而出。

“妮子竟然鞠躬,自家骨肉,咋生分得让人心疼。”母亲再也抑制不住,号啕大哭。

父亲没有说话,却背过身去,使劲揉着眼睛。

4

都说流光无情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确,光阴就像泥鳅,你看着它漫不经心地游走,但你越想抓住它,却越难抓住它。

当孙名山回首往事时,蓦然发现他已华发鬓生。二十多年的坎坎坷坷,仿佛冥冥之中有双无影手在控制着一切。许多事发生的时候,认为不可思议,时过境迁后又觉得顺理成章。

这些年,孙名山的家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路宽了,房高了,好多人的腰包也鼓了。但孙名山并没多大起色。他种棉花的时候,前几年行情还行,慢慢地雇工涨价,成本提高,往往是三年挣两年赔。后来,他又陆续栽过苹果、核桃、桃树、枣树。反正只要两三年不挣钱,就赶紧砍了重新换种别的。如今,50亩葡萄园刚有起色,他却是精疲力尽。欣慰的是关仙涛始终没埋怨过他,不论是挣是赔,都默默地做他的坚强后盾。曾经小鸟依人的妻子,已经苍老了许多,孙名山感觉好内疚。

这些年,他始终没忘父亲的遗训,不管日子多难,都没放弃两个儿子的良好教育。孙凯和孙旋也争气,先后考取了名校,去年也都顺利参加工作,孙凯在省农科院搞研究,孙旋在市里做公务员。遵循父亲的遗愿,清明节那天,孙名山带着满满一大箱鞭炮,到父亲的坟上热热闹闹地放了一场,痛痛快快地向父亲哭诉了半晌。

现在,孙名山两口子终于松了口气,他们唯一的心愿就是把葡萄园经营好,为儿子结婚做准备。

但孙名山注定不能过闲日子。那天,关仙涛突然晕倒在果园,孙名山慌忙开车把妻子送到医院急诊室。医生开了一大叠诊查单,B超、CT、心电图、血常、尿常、胸透、多普勒……就差妇科没检查,最后得出结论:心梗!需要做支架,赶快筹钱。

关仙涛躺在病床上,对孙名山说:“贝贝,算了,咱不治了,回家慢慢养吧。”

孙名山一把堵住她嘴:“砸锅卖铁也得治,没有宝宝,家就没了。”

关仙涛没有说话,她扭过头,泪水却不争气地洇湿了枕头。

孙名山把车开到二手车市场,以7万的低价把车卖了。这车才买不到一年,原价10万。当初孙名山舍不得买,关仙涛说别家都有了,咱也不能太寒酸,再说出门也方便,瞅着你老骑个摩托车风里来雨里去,我心疼。

孙名山想叫两儿子来医院伺候,关仙涛坚决不让。手术做得很成功,半月后,他们办理了出院手续。

孙凯突然打来电话,说是要出国留学,都联系好了。孙名山说好不容易工作了,咋还要上学?孙凯说现在不是博士、没有出国留学经历是没有发展前途的,还说如果能得到爸妈的支持当然好。

如何支持?儿子要上进,这是好事。但关仙涛做手术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连车也卖了。两口子商量,最后决定:把葡萄园转手卖掉!

真是热闹处打唿哨,孙旋也打电话回来了。他说单位要团购房,还说女朋友的父母催婚了。孙名山不等儿子说完,就问是不是要钱?儿子说是。孙名山一下怒了,说你把我和你妈卖了吧!

孙名山颓然坐在父亲的遗像前:“爸,你的孙子吃皇粮了,光宗耀祖了,可是,我咋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葡萄园里,孙名山陪着关仙涛散步。过几天,这园子就归别人了。关仙涛抚摸着葡萄枝条,满眼的不舍,这果园凝聚了他们全部的心血和希望,回想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心潮起伏。

“贝贝,你一直宠着我,这辈子跟你,值了!”关仙涛动情地说。

“宝宝,有时候想,理想是啥?尽管我没有按爸的心愿走,可是有爱,还渴求啥!”孙名山轻轻抚摸着老婆的脸,满眼的温情。

“我感觉好幸福,不光有你,还有俩出息的儿子。”关仙涛说。

“别提他们,没一个省心的。”孙名山嘟囔着。

孙名山把手搭在老婆肩上,他们相互依偎着,思绪早已回到了那年、那月。

“宝宝,我问你,假如我病倒了,你咋办?”

“治啊,砸锅卖铁也得给你治。”

“不,要是我得重病,你千万不要白花钱。”

“为啥?”

“因为你一个人挣钱太难。”

关仙涛鼻子一酸,她紧紧地搂住孙名山,就像当初在“失重的伊甸园”一样。

(责任编辑: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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