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天子 第38章

跳龙门

五日后,墨玉踏入清河郡地界,沿途所见,残垣断壁,荒芜凄凉,昔日人丁兴盛的村落城镇,此时四分五裂,物换星移,尘土碎石掩埋了支离破碎的家园。

统治者的权利游戏,是无数妻离子散的眼泪。

墨玉心急如焚,救人心切,无心再去哀悼垂怜,一路狂奔,只希望还来得及。

刚进入桦林县,便有外围防线的部将,一眼认出墨玉,急忙向大本营传达,消息传开,大批驻守的士兵团团围住风尘仆仆的墨玉,殷切地目睹少年英雄。

墨玉不明所以,混混沌沌,在了解前因后果之后,墨玉并没有丝毫成就感,也没有死里逃生的侥幸,只有无尽的伤痛。

原来在李大柱活着回到军营后,将御敌之事和盘托出,并跟随守备军急速驰援墨玉。可到达之后,眼前的一幕让援军目瞪口呆。

百余人的银甲军前锋部队,杂乱无章地横尸荒野,无一活口,但唯独不见墨玉的尸首,人间蒸发了一般,甚是蹊跷。

李大柱在现场找到了墨玉的匕首和佩剑,悲痛欲绝,不禁嚎啕大哭起来。众人察觉事态严重,不敢久留,匆匆打扫战场,将阵亡的十人小队尸首悉数抬回安葬。

随后,墨玉独自斩杀百余银甲军的壮举,在军中被迅速传颂,并冠以'墨者幽灵’的称号。只是大决战随即打响,墨玉暂且被遗忘,无暇顾及。

边防军告知墨玉,他的十名队友都已下葬,只是当时局势紧张,大决战已经爆发,便没有刻碑立字。

一提到为自己而英勇就义的十名队友,墨玉憋了许久的痛楚,终究是化作满脸泪水,无声无息,流淌一地。

尸身已下葬半月,定然残缺不全了,还魂丹也无可奈何了。而对于冯羿,情况估计也不容乐观,耽搁太久了,回天乏术。

令墨玉惊奇的是,根据边防军的陈述,真实的战况居然跟那神秘女子在信中描述一模一样,丝毫不差。这让墨玉疑惑不解,但也更加警觉。

一日后,墨玉回到久违的家园,可望着焦黑残破的城墙,潮湿殷红的大地,当时残酷血腥的大战,似乎历历在目,根植于心中,难以释怀。

钟胤鸿早已得到墨玉回归的消息,率领各部将在城门口迎接。墨玉从未享受过这么隆重的接待,况且实情并非他们所想,自己心中有愧。

墨玉下马,单膝跪地,诚恳说道:“侯爷,属下回来迟了,没有为守城杀敌贡献绵薄之力,自当受罚,请侯爷降罪。”

钟胤鸿满面春风,笑道:“你孤身一人斩杀上百银甲军,并为后续部队预警,这已是大功一件,盖世英雄之名,非你莫属,何来罪责?”

墨玉满脸通红,咬着牙,抬头说道:“侯爷,其实另有隐情,并非我...”

话还未说完,钟胤鸿就瞪了他一眼,插话道:“小玉,你也不必自谦,犒赏定然许诺于你。一路舟车劳顿,你快回去吧,小汐可是日夜念叨你,望眼欲穿呢,哈哈!”

墨玉瞬间就明白了钟侯的用意,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维持表面意象,就挺好,透露本质真相反而弄巧成拙。

“侯爷,冯将军尸身可还安好?”墨玉凑到近前,低声细语问道。

钟胤鸿愣神,大惑不解地望着墨玉,但也是轻声说道:“冯将军和其余战死士兵的尸体,全部火葬了。天气逐渐回暖炎热,尸体不能久留,否则会滋生瘟疫。况且这次大战,连同敌军,有近二十万具尸体,无法一一掩埋,只能如此处理了。”

墨玉听完,黯然失色,无奈叹口气,罢了,缘尽于此,再也无力回天。

墨玉谢别钟侯和一众部将,快步回家。临近家门,洛汐早已踮起脚尖,探头张望,红扑扑的小脸上写满焦虑。墨玉暖心一笑,张开怀抱,大步流星向前奔去。

两人相拥在一起,久别的温暖裹挟着二人,久久不愿松开。洛汐依偎在墨玉的怀里,梨花带雨,泪湿满巾。感受着柔软的体肤和少女特有的体香,墨玉的心中有种难以抚平的悸动。拉开洛汐紧抱的双手,抚摸着她的头,笑盈盈说道:“小汐,别再哭了,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嘛!”

“玉哥哥,之前听说你失踪了,我好担心,以为你战死了。婆婆走了,我可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不要再丢下我,好不好?”洛汐可怜兮兮地望着墨玉。

墨玉噗嗤一笑,揪着她的小脸蛋,柔情说道:“以后我们形影不离,再也不会弃你不顾了。”

洛汐破涕为笑,拭去泪水,奔向灶台,神采奕奕地说道:“玉哥哥,你饿了吧,快坐下休息,我给你下一碗烩面,马上就好。”

墨玉坐在简陋的木桌旁,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看着忙上忙下的洛汐,一时出了神。三年的时光一晃而逝,洛汐也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蜕变成伶俐乖巧的十二岁金钗之年,愈发楚楚动人,亭亭玉立了。

三年的相处与相知,墨玉已经把她视为用生命去守护的人,不仅是因为洛婆婆临终的相托,更是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感。朝夕相处的嬉戏打闹,随着年岁的增长,逐渐演化成无法分离的相思。

吃完香喷喷的一大碗烩面,墨玉牵着洛汐的小手,在如沐春风的暖阳映照下,去往府衙汇报军情。

墨玉详细讲述了当日与银甲军先锋遭遇战的概况,但仙人降世,伸出援助之手的事,只字未提,却说是在危急时刻,被一绝世高手所救。此人武功卓绝,将自己挟持到了上阳郡,想收为入门弟子,后来自己找到机会才逃了回来。

众多部将听得心惊胆战,无不佩服墨玉的智勇双全,可比当世豪杰。钟胤鸿意味深长地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侯爷,在上阳郡,我一路观察,发现一个大问题。”墨玉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自己豪情壮举后,郑重其事地说道。

“何事?”

“上阳郡的百姓似乎并不知晓外界的战事,依旧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大街小巷并未听闻任何有关外界的战乱纷飞,生活富足,处处谈笑风生。”

“哈哈!小玉,难道你不知道督察院?”左彦霖依靠在背椅上,放声大笑。

“何为督察院?跟这有什么关系?”墨玉疑惑不解。

军师轻摇羽扇站起身,躬身一礼说道:“侯爷,我来说吧。”

“督察院成立并不久,不过两三年罢了,由当朝太后一手栽培扶持,无官无职,甚是神秘,但权势大得吓人。上到文武百官,下到黎民百姓,无不受到督察院的监控。

若大臣有谋逆之心,先斩后奏,若百姓有过激言论或煽风点火之意,即刻处决,导致人人谈虎色变,对于政事都是缄口不言。至于生活富足嘛,更是子虚乌有,仅仅靠皇都城的繁荣撑撑门面而已,其实朝廷的剥削镇压程度不亚于其它诸侯。所以,你看到的,听到的,表面幻象罢了,并不真实。可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原来如此。可这样表面太平,隐患很大啊!百姓的怨气难平,一旦起事,朝廷恐怕无力管控吧。”墨玉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钟胤鸿捋捋胡须,摆摆手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任何王权,脱离了根基,注定不会长久,坍塌只是时间问题。”

“好了,朝廷暂且不用管,此次银甲军大伤元气,短期内不会卷土重来,这给了我们喘息之机。但目前我们需要面对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西北的欧阳庭还不肯罢休,而东北的乌托更是不依不饶,战事一刻没停过。我需要前去主持大局。清河郡事务交由左将军授理,并擢升墨玉为百夫长,统领清河郡全部侦查小队。”

墨玉大惊,如同木雕泥塑,呆立当场。

各部将倒是一片笑呵呵,恭喜祝贺之词纷至沓来,似乎早已知晓。

钟胤鸿走到墨玉身边,双手扶正他的肩膀,郑重说道:“小玉,你是可塑之才,一跳龙门冲九霄。”随即转身,飘然离去。

一跳龙门冲九霄,墨玉点头铭记,或许,扶摇直上九万里,真的也未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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