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儿又开了
又到丁香花儿开的季节了。
漫步在二宫藤萝架下,不经意间,突然看到两侧油亮的绿叶丛中伸出一串串紫色的花瓣,哦,丁香花开了。按说,眼下的天气还不时有些凉意,然而丁香花就这样像游子回家般迫不及待地把姿容展示给我们了。我陶醉在丁香花的馨香中,往事就像打开了视频,一下子又映入我的眼帘……
那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姑姑在二宫做财务工作。每到这个季节姑姑都要找公园师傅要些桃花丁香花带回家,由我母亲把这些花枝分别插在花瓶内并放些水,这样花瓶的花儿就会绽放好长时间,让屋里也充满盎然的春意。可惜我那时还小,只知道一昧在外疯玩,对家里这种温馨风景从来没欣赏过,现在想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悔意。
姑姑和母亲关系很好,在我看来她们就像串串盛开的丁香花相映生辉而芳香浓厚。按一般家庭常识姑嫂关系是很难和谐相处的,可姑姑待母亲犹如亲娘,真有“老嫂比母”一般。姑姑很小就没了娘,母亲嫁到我们家门时姑姑才六七岁,母亲待姑姑视如亲妹而姑姑对母亲也有找到娘的感觉。也就从那时起姐俩就结下了深厚的亲情。那时,母亲没有工作,操持我们一个上有爷爷下有我们兄妹四个孩子的大家庭生活起居,常年的劳累可想而知,而姑姑就尽力带母亲看看电影或结伴逛逛商场,给母亲买些喜欢的物品,让疲惫的母亲身心得到休憩和愉快。
1986年的春天,父亲患癌仅53岁就去逝了,家里的天一下子塌了下来,全家都陷入悲痛之中。就在这时,姑姑忍着内心的悲伤对母亲说:“嫂子,您别太难过,我哥没了,日子还要过,从今后我每月给您生活费。”这充满亲情的话语让我们都流下了热泪,母亲更是攥着姑姑的手久久不愿放开……其实姑姑家生活也不宽裕,而我们兄妹四人赡养母亲也是绰绰有余,但姑姑这种将嫂比母的举动,让我们深深感动和难忘。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姑姑都是按时在经济上贴补母亲,直至后来在母亲和我们的一再恳求下,才答应不再送生活费,但仍经常来家看望母亲……。
姑姑也很疼爱我们。我们小时候,都特别期待姑姑休息在家,因为有她在我们这个家就更快乐更温馨。特别是每年的节假日,姑姑都会带回单位发的电影票、联欢会票,让我们能享受到节日的快乐。那个年代,娱乐活动基本上就是听收音机了,如果能看一场电影,对我们来说那真是莫大的快乐了。记得那是文革后期了,国内进口南斯拉夫电影《瓦尔特保卫塞拉热窝》,这个大片当时没有门路是买不到票的,两毛五分钱的票竟然有人拿一块二一瓶的直沽酒换,可见对这个影片先睹为快的渴望程度。而我拿着姑姑给我的电影票,走在二宫广场看着没票人的那种渴望和羡慕的表情,自然而然就生出一种神气感,心情蓦地就像礼花一样绽放了……
姑姑特别重视我们文化学习,那时我爱看书,可是书店除了毛选外是没有多少文化书的,姑姑为了打开我们的眼界,从图书馆陆续借了许多古典名著,诸如唐诗宋词及现代小说。我就是从姑姑借的书中,知道了世界上还有“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这样的唐诗美句,知道了还有“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和“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这样的宋词佳句,可以说我的文学兴趣,就是从那时候培养的,是姑姑把我从浅显的小河带到了辽阔海洋,让我在浩瀚的文学中畅游。
记得大约是1973年,毛泽东送给日本首相田中一部中国古典《楚辞集注》,当时我急于想看到这本书,于是姑姑通过熟人千方百计给我找到这本书,使我知道了屈原的《离骚》、《桔颂》这些千古绝唱,丰富了我的文化知识,开阔了我的文化视野。还有一次是文革后期,学校要组织数学竞赛,这可是学校第一次搞这种竞赛,学校重视,学生踊跃。老师说这次竞赛肯定要打破书本约束,建议同学们有条件看看课外数学书,可我没有这方面的书,姑姑知道后又精心给我借到几何函数等书,而我正是通过这几本书的学习使我在数学竞赛中获得第六名的好成绩。
岁月匆匆,人生俯仰间,一晃我已年过花甲,而姑姑也已年逾七十古稀了,说来也奇怪,随着岁月的逝去,我对姑姑的那种眷恋越发深重,对过去的岁月也更加怀念。姑姑也经常打电话给我,在她眼里,我还像个孩子,总是问这问那,关心我的家庭,叮嘱我注意身体……每每听到姑姑的电话,我的心里就特别感动,眼里含着泪珠又不忍落下,生怕被摔碎,就像童年的美梦不愿被惊醒一般……
此刻,我站在藤萝架下,凝目端详着眼前的丁香花儿,觉得花还是那花,然而却总也嗅不出那种童年时的香蕴味道,我知道历经岁月的风雨吹打,我再也找不回那已逝去了的童年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