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娄素珍，值得多少“马蓉”们学习

文/悠悠我心

一

江西上饶市水南街劳动路娄家巷30号，是一座三进两天井的古建筑，青石门楼上悬挂着皇帝御赐匾额“理学旧第”。从建筑规模看，不如许多明代的古建宏大精致。但它的旧主人，却是一个牛人。

牛到什么程度？他是明代江南理学宗师——娄谅，后人誉之为“名儒高足、心学前驱”。娄谅的轶事并不多，但他与另一个牛人王阳明之间，却有着一段佳话。

明弘治二年（1489年），娄谅68岁，王阳明18岁，他们相差了整整50岁。这年冬天，王阳明送新婚夫人诸氏从南昌归浙江余姚，舟至广信，拜见娄谅，并从之问学。娄谅授之以格物之学，谓“圣人必可学而至”，王阳明深契之，因此始慕圣学。黄宗羲《明儒学案》说“姚江之学，先生（指娄谅）为发端也”。所谓“姚江之学”，即王阳明尔后所发展出的心学。

娄谅老师万万不会想到，日后娄家跟这位名叫王阳明的少年，会有莫大的关联。自己孙女的命运，则会因他而发生剧变，所谓“造化弄人”，也不过如此了。

老同志娄谅凭着自己的学问，享誉四方。而更让他引以为豪的，是有一个才貌俱佳的孙女——娄素珍。

娄素珍的父亲娄性，也并非等闲之辈，明朝成化年间进士，担任过兵部侍郎等职，也在白鹿洞等书院讲过学。放在今天，相当于既在中央当过高官，又在大学做过教授，属于高级知识分子。有这么好的爷爷、爸爸，娄素珍自然不会差，她不仅容貌上等，而且秉性聪颖，博学多才，能诗善画。比如，娄素珍一首《春游》，便道出了一个纤纤女子的绝佳才情：

春晴并辔出芳郊，带得诗来马上敲。

著意寻春春不见，东风吹上海棠梢。

二

人生的轨迹，往往不是自己能够完全左右的。

如果当年娄素珍仅仅是在上饶，嫁给一个普通人，也许就是相夫教子，平淡一生。但命运却将她推向更大的舞台，在人生的跌宕起伏中，红颜薄命，名垂史册。

十六岁那年，娄素珍嫁给了宁王朱宸濠。

朱宸濠何许人也？他是明太祖朱元璋之子朱权的五世孙，袭宁王之爵于南昌，爱好文艺，有风雅名，是个如假包换的“红后代”。

走出上饶娄家巷的“理学旧地”，娄素珍一步迈入皇家之门。可以想象，那天一定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人们都羡慕她能嫁入豪门，享尽一世荣华富贵，却不知等待她的，会是一段怎样的人生际遇？

不得不说，娄素珍初嫁，生活还是很幸福的。

丈夫贵为宁王，自己知书达理，夫贵妻淑，这段姻缘为时人所艳羡。彼时，豫章城里百花洲，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好似一处世外桃源。步入亭苑深处，一座古色古香的小楼映入眼帘，名曰“杏花楼”，楼主便是娄素珍。如此美景佳地，建造一座楼台，专供她临水梳妆、谈诗论画，可见当年宁王对娄妃的宠爱。

杏花楼内，有“屏、翰”二碑，字体隽永，笔力遒劲，传说是她以头发为笔写成的。“屏翰”二字，出自《诗经·大雅·板》中的：“大邦维屏，大宗维翰。”比喻卫国的肱股重臣。这是娄妃对丈夫的期望，可朱宸濠却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为表达对娄妃的宠爱，朱宸濠还特意派人前往苏州，把素有江南四大才子之称的唐伯虎，请来南昌做她的老师。唐伯虎诗、书、画样样称绝，娄妃在他的指导下，诗书画艺术达到了很高的造诣，引得江南文人学士，也因倾慕娄妃的才艺而纷纷聚集到宁王府。

一时间，南昌百花洲畔，文才荟萃，抚琴作画，对弈吟诗，一派文风兴盛之势。

三

如果没有后来的曲折和变故，娄妃的生活是美好的——既享受着名人的光环，又恪守着自己的本心。

然而，世事难料。有时候，某个人的一句话，就可能改变历史的车辙。

明正德年间，术士李某对朱宸濠说“你有皇帝之像，且南昌有天子之气”。朱宸濠听后，心潮澎湃，产生了夺取帝位的野心。

娄妃是位有政治远见的女子，她知道后很是不安，开始有策略地向宁王进谏。曾经跟唐伯虎学过画的她，画了一幅《夫妻采樵图》，并在画的留白处题诗云：“妇语夫兮夫转听，采樵须知担头轻。昨宵雨过苍苔滑，莫向苍苔险处行。”

宁王知道娄妃诗中的暗示，却没有听进去。于是娄妃又多次泣谏丈夫，去除谋逆之心，以免惹来杀身之祸。但此时的宁王，想着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皇帝之位，权迷心窍，哪里肯听一介妇人之劝？

当一个人的能力撑不起他的野心时，如果还不肯停下冒然前进的脚步，必然会遭遇挫折和失败。

正德十四年 (1519年)，宁王举兵谋反，自建年号“顺德”。这是明朝近300年历史上藩王的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谋反。然而，朱宸濠终究不是当年的朱棣，他没有永乐皇帝的才谋权变，也没有永乐皇帝的绝好运气。起兵不久，就被领兵“勤王”的王阳明杀得个落花流水，最终全军覆没，只身被擒。

尽管战争的结局早已预料，娄妃仍然悲痛欲绝，不忍独活。娄妃最后梳理了一次她那如云的长发，面对奔流千古的滔滔赣江，纵身一投，将自己生命的全部美丽付诸了东流，只留下了一首让人千年慨叹的《西江绝笔》：

画虎屠龙叹旧图，血书才了凤眼枯。

迄今十丈鄱湖水，流尽当年泪点无。

四

娄妃死了，“宸濠舟胶浅，仓卒易舟遁，王冕所部兵追执之。”宁王被活捉，囚车缓缓向北驶去，落魄的宁王喃喃而语：“昔纣用妇言亡国，我以不用妇言亡身，今悔恨何及！”

传说，娄妃投江后，尸首并未顺流而下，而是溯流回到了南昌，百姓以为是千古未有之奇事，认为娄妃生不从夫谋逆，死不随波逐流，实在是忠贞节烈的奇女子。王阳明也被她的品行感动，命人在南昌德胜门外赣江边礼葬娄妃。

后来，娄妃劝谏丈夫的文书被发现，皇帝为表彰娄妃之高节大义，追赐娄妃为娄妃娘娘。

娄妃去世一年后，江南才子唐伯虎作《无题》诗一首，以表怀念之情，诗云：

红粉啼妆对镜台，春心一片转悠哉。

若为坐看花枝尽，便是伤多酒莫推。

无药可医莺舌老，有香难返梦魂来。

江南多少闲庭馆，依旧朱门锁绿苔。

伊人已随青烟去，此地徒留人叹息。虽然宁王起兵谋反，是为“大逆不道”，但其妻子娄妃貌美才高、节烈贤德的形象，长存于天地之间。那些早已湮灭在历史烟尘中的人和事，仿佛一瞬间，便鲜活在我们眼前。

比如，此时满屏的马蓉出轨，还有那眼花缭乱的“撕X”大战，让人不由得想起当年娄妃的贤良淑德……

世间的女子，在娄妃的身上，能学到多少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