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世的荒凉里我看到了深情｜张涛
在人世的荒凉里我看到了深情
秋月或是不愿给人间留一份中秋的遗憾，才冲出连阴雨的围困，拨开重重云雾，把它清秀的笑脸留给世人。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我无从知晓，我只能代表个人的意见。
昨日的黄昏里，故城的老友给我发来一组拆迁的图片，满目的残砖断垣，废墟上被踩踏的荒草，以及覆盖遍地的塑绿防尘网。包裹这些“不堪的”，是团团如霾的雾。雾中隐约可见现代的楼房，秋日的柿树，唐代的乐楼。要不是这些，我怎也与老友口中“托生的故乡”连不上线。
最显眼的，是雾里的高台上，站着一位低头看手机的女人。她的脚下，站着一条瞩目“不堪的”一切的白汪。那挺拔，那精气神，绝不亚于高尔基笔下的海燕，奥斯特洛夫斯基笔下的保尔·柯察金，斯蒂芬·金笔下监狱里的安迪。我笔下实在太过贫乏，比不得他们，只有这一条白汪，以及它的主人——低头看手机的女人。
可以知道的是，女人的眼里，看的是手机里的人事，白汪眼里呢？它看到的，都被雾遮了去。
老友为这组发在朋友圈的照片题写了一句话，曰:多年以后，你的故乡，成了别人的故乡……我的故乡安静在心灵的最深处。他送了我一句话：看看你的故乡！托生的故乡！
事已至此，我无言以对。
无言以对，不外乎两方面原因：一是拆的目的和范围是什么，二是建的目的和方向是什么。——首先声明，我绝非传统意义和人们口里的“保守派。”
如果拆建的目的是为了美，那么，拆的一定就丑，建的一定就美吗？如果目的是为了辞旧迎新，我就只能理解为：拆是真的为拆，建也真的是为了建。至于其它目的，不过也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往复循环，毫无半点探究意义。
历史上，“四九城”的城墙被拆后，西安的明城墙仁人志士的上书保护算怎么回事？巴黎、英国、意大利那些保护起来的古建筑又算怎么回事？也没大煞多少风景不是。
相反，我们建的都是什么，古城被一片新楼房围困，每一座城市千篇一律，还终日叫嚣“要有特色要有特色”！能特色起来吗？怕是要进行新的万里长征了。
因了这些，我们站在时代的潮头，总看到一些“不堪的”瓦砾堆，时常有种无言以对、以泪洗面的忧伤，仿佛一切都是掏空心思的伪善伪美，以至于，产生阻挡不了大势、抵挡不住潮流的无奈思乡。
这时，我想起《送信到哥本哈根》电影里的大卫，一个十二岁的男孤。
20世纪50年代初期，大卫忍受不了冷战时保加利亚某劳动营的压迫成功出逃，临危受命送信到哥本哈根。他并不知道保加利亚距离哥本哈根要穿过希腊、意大利、瑞士、法国、德国等国家，不知道其中要穿过地中海、大西洋……
他只知道——临行送信人“虽然你这辈子都活在这营里，但外面还有一个世界，尽管那是一个充满危险的世界，不要相信任何人。”的叮嘱，狱中与他一起改造朋友约翰“活着能改变事情，死了就不能”的生死定义，人世上充满了许多苦难，有许多人对不同信仰的理解，以及由之制造的恐惧。
他一路跌跌撞撞、磕磕绊绊，徒步到希腊；又从希腊躲到一艘开往意大利的货船，又遭遇了饥饿、被打、游行、战争、被抓诸多危险，来到瑞士，遇见了画家老奶奶苏菲。
在大卫因没有身份证恐惧过边境的时候，老太太面对盘查士兵的一番幽默，确让我们把心提到嗓子眼，把汗捏到手心里的提心吊胆：“不能通融一下吗？他只是到贵国来一下，推翻了government之后马上就走。”士兵“哈哈”一笑，说：“好吧，安德森太太！年轻人，掌握政权后帮我们加加薪吧！”
老太太把自己画的大卫像挂到墙上，怎么也不理解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如此聪明而严肃，又不失善良；不理解他特别的眼睛里为何如此失落与忧伤。当老太太拿出自己死于肺炎儿子的悲伤，试着去大卫的“心密”碰触：“这里很安全啊孩子！”大卫问“卫兵会不会来抓我”，老太太笑着说：“只要你知道这里很安全就够了！”
就此，一份信任由心泛起，一份感动把两个孤人串在一起。
一次他们出行，大卫与老太太约好在书店相见同归，大卫翻到一本《旅途与哀愁》的书，便向老太太了解书的详情，“这位女作家战后在保加利亚失去了她的丈夫和儿子，她丈夫是英国人，到保加利亚鼓吹反抗××主义，他一直带着她和她儿子，但他们全部被捕。他和小男孩遇害，但她碰到一个卫兵，是她青梅竹马的玩伴，帮她假造文件，帮她逃亡。”
随之，却看到书的封底，竟是他小时候见过的母亲。大卫问老太太“这作者还活着吗”，老太太回答“活着”。他们竟像一对捡了宝的婆孙，彼此释放着彼此的心花。影片的结尾是大卫母子在哥本哈根的机场相见，一方说“我是大卫”，一方说“我知道，大卫”。那一刻，我整个人心、眼睛，一片潮润。
我还想起，现实中的“爱玲”因升迁调动，被上司赐予一座“人为的孤岛”；想起当年读万卷书不倦的学霸，在行万里路的生活大潮中，被打磨成凡书不读、柴米油盐酱醋茶包裹的“锅盖人”；想起风华正茂的男儿郎，眼看迈入人生康庄大道之时，却陷入失离亲人的苦愁，从而以诗为邻为伴……
更想起，多年前一封久别故人意犹未尽的来信《重逢》：
再次相见，
你说:
“我是一粒石子，
投进了你的生活！”
我却觉得:
自己就是一只
迷路的小鹿，
找到了森林！
界世的你
我从未走远
xiaoguchen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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