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话红楼之：赖家资产从何来

赖家资产何处来

赖大管家，何许人也？这得从他母亲说起。他母亲，赖嬷嬷，贾府的管事之一，她在贾府里属于年高而有体面的嬷嬷。因服侍过贾母，贾母对其格外优待。贾母曾要她出钱凑份子为凤姐过生日时，她说：“少奶奶们十二两，我们自然也该矮一等了。”贾母道：“这使不得，你们虽该矮一等，我知道你们几个都是财主，位虽低些，钱却比她们多，你们要和她们一例才使得。”可见赖嬷嬷一家相当富有。而这富有就是因为赖嬷嬷一家为贾府服务而得来的。因有了赖嬷嬷的关系，才有了她儿子赖大、赖二在贾府做事，并当上有油水的管家一职。

除了有赖嬷嬷这一层关系外，赖大（大大的无赖）能当上贾府的管家，和他世事洞明，精于阿谀奉承、善于办事有关。将晴雯孝敬贾母就是典型的例子。晴雯原是赖大家买来的丫头，赖嬷嬷经常带她到贾府之中，因她生得十分伶俐标致，贾母见了喜欢，便孝敬给了贾母。要知道贾母其实是贾府的最高统治者，说一不二的人物，讨了老太太的欢心，还有什么办不到的。所以赖大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贾府中的中层干部——管家。他一出场便为豪华奢侈的元妃归省忙得不可开交：安插摆布筹建大观园；盘算出入账本；点人丁、开册籍、监工等等。这里面的事务，哪一桩哪一件，不是肥得流油的差事？正是这一肥得流油的职位，让赖大这一奴才级的人物，也有了不菲的家产。

除了赖大当了荣府管家之外，二儿子赖二也当了宁府的管家，也掌握着管理的实权，也是肥得流油的差事，而且他们兄弟二人的媳妇，也都跟着在宁荣二府做事当差,既有月例，也有油水可捞。

不仅儿子媳妇讨好，孙子也跟着沾光。赖嬷嬷的孙子赖尚荣在贾府的帮助下被选了出来做知县，赖嬷嬷喜笑颜开，连摆了三日酒，头一日，便请了贾母等人。贾母高兴，带了王夫人、薛姨妈及宝玉、黛玉姐妹等去捧场，在赖大家花园中坐了半日。连探春也才知道，赖大家也有楼房厦厅和一个十分齐整宽阔的花园。可见赖家已经华丽转身，成为了有钱有仆有地位，有官有房有花园的上流人家了。

我们先来看赖大家的园子。第四十七回所描写“那花园虽不及大观园，却也十分齐整宽阔，泉石林木，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虽然这个花园比不上大观园，但也完全不是赖嬷嬷自己谦虚说的是个“破花园子”，完全不是那回事，这个园子是个像模像样的园子，而且光是这个园子承包，一年就可净得二百两银子。二百两银子是个什么概念？按刘姥姥的话说，二十两银子，足够一个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了，也就是说，光这个园子的承包费，就够十家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了。难道这样的园子，还是一个什么“破花园子”？说来谁信？

赖嬷嬷、赖大、赖二没有广置田地，没有地租收入，他的花园承包，就相当于别人家置办的田地，所收的地租了。从这点看，赖大不仅会当管家，讨主人的欢心，自己当家理财也还是有一套的。书中第五十六回，写探春要对大观园进行改革时，还是她先看到了赖大的园子进行了承包，开启了她的思路，才想起要改革大观园，要进行承包呢。

从书中看，赖大、赖二没有经营过其它生意，只是个大总管，他们通过各种途径和手段敛聚了丰厚殷实的家产，不言而喻这些都是从贾府这块肥肉上捞到的“油水”。“赖”即依赖仗势，“赖大”即依赖贾府长大也，而“赖尚荣”的名字，意即赖上荣国府了。

为什么一个管家，没有其他的生财之道，仅仅只是当贾府的一个管家就如此富有呢？

一是固定月例。贾府的支付月例的人员，都有一个簿子，上了簿子的人，都有规定的月例，相当于我们现在所说的月工资。上至赖嬷嬷、下到赖大、赖二、以及他们的媳妇，赖家至少有五个人在贾府领有固定的工资。

二是管理抽头。第五十六回，探春对大观园进行改革一章中探春曾经有过分析。探春笑道：“我又想起一件事:若年终算账归钱时，自然归到账房，仍是上头又添一层管主，还在他们手心里，又剥一层皮。这如今我们兴出这事来派了你们，已是跨过他们的头去了，心里有气，只说不出来；你们年终去归账，他们还不捉弄你们等什么?再者，这一年间管什么的主子有一全分，他们就得半分。这是家里的旧例，人所共知的，别的偷着的在外。如今这园子里是我的新创，竟别入他们手，每年归账，竟归到里头来才好。”也就是说，管什么事，比如大观园要收承包费二百两，这是主子收的，他们这一层管主，就要收一百两，这便是主子有一全分，他们就得半分。还说这是家里的旧例，人所共知的，别的偷着的在外。可见这才是赖大、赖二发富的主要来源。

按理说，给了固定月例，管理事项，就是份内之事，却又生出一个管理抽头，便是不合理的开支。贾府管理者明知这不合理，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理，放任了这种不合理支出，让其合法化了。

三是经营资产。探春曾经到贾府的管事赖大家去玩耍，见过赖大家的园子。平儿也曾去过。探春问起平儿，你看他那小园子比咱们这个如何时，平儿笑道：“还没咱们这一半大，树木花草也少多了。”探春道：“我因和他家女儿说闲话儿，谁知那么个园子，除他们带的花，吃的笋菜鱼虾之外，一年还有人包了去，年终足有二百两银子剩。从那日我才知道，一个破荷叶，一根枯草根子，都是值钱的。”贾府偌大的大观园，资产比赖府的大多了，不仅没有收益，还每年要支付花儿匠山子匠打扫人等的工费。而赖大确实善于经营管理，不仅不要花费花儿匠山子匠打扫人等的工费，除去他们姑娘们带的花，家里人吃的笋菜鱼虾之外，一年还有人包了去，年终足有二百两银子剩。

四是巧取豪夺。赖家究竟依赖贾府势力做了多少巧取豪夺之事，书中没有明写。但我们从其他几个管家的事情中便可以看出部分端倪。

先看管家周瑞，他是冷子兴的岳父，他曾经争买田地，还是刘姥姥的女婿狗儿帮了忙的。所以刘姥姥一进大观园，就是找的周瑞的媳妇，也就是“周瑞家的”。我们不说周瑞如何依仗贾府巧取豪夺，就是周瑞家的，依仗贾府势力，也讨了不少的好，沾了不少的光。不看周瑞的女儿回来，跟她娘说，她丈夫冷子兴跟人打官司，她回娘家请她娘帮忙想办法时，周瑞家的听了道：“我就知道的。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且家去等，我送了林姑娘的花儿去就回家来。此时太太二奶奶都不得闲儿，你回去等我。这没有什么忙的。”在她看来，这就是小事一桩。她女儿听如此说，便回去了，还说：“妈，好歹快来。”周瑞家的道：“是了。小人儿家没经过什么事，就急得你这样了。”她女儿急，她凭什么不急，还不是因为她没将这事当回事，在她看来，女儿就是小人儿家，没有经过什么事情的，这样的事情，她很容易摆定。她最后是怎样摆定的，书中有句原话。周瑞家的仗着主子的势利，把这些事也不放在心上，晚间只求求凤姐儿便完了。

我们再看贾政外放做江西粮道时，开始一心做好官，与幕宾商议出示严禁，并谕以一经查出，必定详参揭报。那些家人跟了这位老爷在都中一无出息，好容易盼到主人放了外任，还在京时就指着在外发财的由头向人借贷，做衣裳装体面，心里想着，到了任，银钱是容易的了。不想这位老爷呆性发作，挡了他们的财路，他们便不干了。他的家人中一个叫李十儿的，便是典型。

李十儿跟贾政是这样说的：“老爷极圣明的人，没看见旧年犯事的几位老爷吗？这几位都与老爷相好，老爷常说是个做清官的，如今名在哪里！现有几位亲戚，老爷向来说他们不好的，如今升的升，迁的迁。只在要做的好就是了。老爷知道，民也要顾，官也要顾。若是依着老爷不准州县得一个大钱，外头这些差使谁办。只要老爷外面还是这样清名声原好，里头的委屈只要奴才办去，关碍不着老爷的。奴才跟主儿一场，到底也要掏出忠心来。”

李十儿的这番话，前后进行对比，就是要贾政贪污受贿，和下面的贪官污吏同流合污，然后他们也好从中分一杯羹。贾政被李十儿说得心无主见，道：“我是要保性命的，你们闹出来不与我相干。”这其实就是默许了！

从此，李十儿便自己做起威福，钩连内外一气的哄着贾政办事，反觉得事事周到，件件随心。所以贾政不但不疑，反多相信。这其中李十儿该利用了多少手段，巧取豪夺，从中渔利。

周瑞和李十儿的地位远远不及赖大、赖二，他们都能如此大胆地巧取豪夺，难道赖大、赖二一家是好的，不从中渔利吗？显然不可能。这样一来，我们便不难理解，为什么赖家在贾府只是个管家奴才，却拥有如此多的资产，即有楼房厦厅，还有齐整宽阔的花园，也就一点都不足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