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烛光中的小纸人

烛光中的小纸人

林彩贞||福建

先生虽然没有伟岸的像座山，但喜欢运动，也算得上孔武有力，也许他曾经从来没想到自己在女儿的心目中差点变成烛光中的小纸人，苍白无力，化作一缕轻烟，消失在女儿的心中。

九年前的五一过后将近一星期的时间，晚上六点过后雷雨像被谁用计算机控制过一样，一到点就从天空倾泼而下。这不，我吃过晚饭，刚把碗筷收拾到洗碗池，窗外就电闪雷鸣，一道道闪电把铅云密布的天空撕开一道道口子，剧烈地抽打着大地，我吓得不敢去开水龙头，往后退了几步。女儿却在旁边用桌腿和凳子撑开的皮筋跳得楼板“咚咚”作响，小脸涨得通红，被汗水浸湿的长发像被洗过一样贴在头上。先生在卧室里叫女儿把作业拿给他检查，她磨磨蹭蹭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把橡皮筋收起来。先生在卧室里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他冲了出来终于火山爆发了：“你叫父母有求必应，我叫你居然雷打不动。”我停下手中的活儿想去灭火。这时先生像发怒的狮子，谁也阻挡不了，他厉声吼道：“你口袋里装着什么？”

“纸张。”女儿怯生生地回答。

“把它掏出来！”先生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女儿只好往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条镂空花边的红色橡皮筋怯怯地看着她父亲。

这时候又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把窗户上的玻璃震得“嚓嚓”响，儿女成了电闪雷鸣中惊慌失措、无处躲闪的小鹿。

“你现在还学会撒谎了，刚才居然对我说是纸张。”先生气呼呼地找来一把杀鱼的剪刀，把皮筋对折再对折，剪成几小段扔进垃圾桶，全然不顾女儿的苦苦哀求。他一边剪一边说道：“你积了一些压岁钱现在敢乱买东西，我把压岁钱没收了，看你一天到晚会不会只顾着玩。”他仍然像一只发怒的狮子冲着女儿大吼大叫。

我进卧室打开女儿储钱罐——一个硬铁盒里的几个红包袋子，见红包袋内十元的钞票少了几张，一个学期，她的压岁钱大约花了50多元。

“少掉的那些钱你拿去买什么？”先生厉声地问。

“买零食、买玩具……”女儿吓得“哇”一声哭了，不敢正视她父亲的眼睛。

先生不容分说要把铁盒里的硬币、纸币等一股脑儿地倒出来，想要没收它们。这时女儿拼命扑了过去抢铁盒子：“里面有我最好的朋友钰凤送我的礼物。”她声嘶力竭地想护住点什么，可先生误以为她还敢抢钱，不顾她的哭声喊声，一手夺回并把铁盒摔在床铺上，一手用力地把她推了一掌。盒子里的东西洒在床铺上，盒子张着口子躺在床铺上，女儿重重地摔到竹席上，屁股和铁盒相碰撞，疼痛难忍，但她还是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从钱堆里捡出三枚从“摇钱树”掉下来分文不值的三枚假铜钱护在胸口，嚷到：“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送给我的礼物，明年也许她就转学了。”她哭得撕心裂肺。

先生继续吼道：“你还是这种态度，下学期干脆不要学了，我还可以省一些钱。”

“我要读书，我还有很多东西没学会。”

“你还想学习，那你就先把今晚的作业认真做完。”说着先生就甩手出了门，下楼冲进密集的雨帘去值班。

昏暗的屋里，只有一支蜡烛在闪着微弱的光，刚才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让屋里的烛光似乎显得更幽暗了。我和女儿共用一支蜡烛，她边哭边做作业，我坐在床上批改作文。

过了大约半小时一会儿，作业完成了一小半，女儿终于停止了哭泣。她拿出一张白纸对折后快速地剪了个精致的小纸人，对着烛光，咬牙切齿地说：“烧死你，我烧死你！”

我警惕地抬起头，忍不住提醒她：“菲菲，你忘了刚才的教训。”

“你又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女儿边说边拿出拿出一支笔在剪完的小纸人的肚子上写了几个字。

这时我警惕起来了，问：“你在写什么？是妈妈还是爸爸的名字？你赶快把纸条给妈妈，不然我就告诉你爸爸。”我拿过她手里的小纸人仔细看了看，发现小纸人的肚子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先生的名字，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我思潮翻滚，立即语重心长地对女儿说：“孩子，你六岁前妈妈在外地工作，你经常从晚上玩到凌晨两点半，你爸爸陪着你都舍不得动你一个手指头。有一次，你在姑姑的柴火灶旁玩耍时不小心把脸碰黑了，有铜钱大小的黑块，奶奶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对我说，你爸爸看到又会误以为她是忙着做事没把你看好……你真的忍心烧死他吗？你爸爸以前有打过你吗？今天打你疼在你身上，痛在他心里，也许是你最近太贪玩了……”听了我的话，女儿也许想起几天前不背单词，英语竞赛没考好他父亲没打她；做完作业，课本没收进书包他父亲没打她……

女儿沉思了一会儿，默默地拿回小纸人撕掉并扔到了垃圾桶。她心平气和地要求我：“您别把这件事告诉我爸爸，可以吗？”我说：“那要看你今后的表现。”

两个小时后，雨停了，先生回来了，女儿又爸爸长、爸爸短地叫起来。

一会儿女儿睡着了，电还没有来，没有星光月色，却风动纱窗，清凉的风里传来了几许蛙声。我站到窗前想借天籁之音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也许是女儿《甄嬛传》看得太多，也许是先生下手太重，也许是他们俩的关注点不一样，之前屋内的电闪雷鸣的战争看似偶然也存在着必然，我到底要不要把烛光中小纸人的故事告诉先生呢？

不知什么时候，先生也来到了窗前和我并肩而立，我沉思了良久，为了女儿更好地成长，我终于把烛光中小纸人的故事告诉他，他听完后只是淡然一笑：“小孩子，跟她计较什么？”之后，他也陷入了沉思。

九年前那场屋外闪电和大地较量，也许是想在暴风雨后来一阵清风还给大地一片清凉：那场屋内大人和小孩较量，也许是想让孩子在暴风雨后学会成长；那场孩子和大人较量，也许是她和大人有不同的关注点。九年前“烛光中的小纸人”之所以没有彻底毁掉自己在孩子心目中的形象，是因为平常有海天般的父爱做基石，后来他就当作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陪伴着女儿成长。在很多闪电般暴风雨式大人与小孩的较量中，大人看似赢家却往往是输家，因为在电闪雷鸣的暴风雨过后，还要像一股清凉的夏风长长久久地陪伴着孩子成长。

图片/网络

作者简介

林彩贞，曾用名林彩珍，笔名微微。散文《风雪日归图》获全国青年作品纪念奖，《生日》获跨世纪新人组委会优秀奖，小说《今天到底谁派头》获黄鹤杯情爱选拔赛二等奖。喜欢诗歌，爱好文学，喜笔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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