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于故乡隐现的年兽(1)

1.年梦
新年的炮仗声尚有绵延,朝阳欣悦地抚慰着庭院,冬的气息似乎早已归隐,扑面清风里有着宛如夏晨的温热气息,整理衣装出门,我突然被西院苹果树枝上的长尾喜鹊吸引,一只健硕的喜鹊,灵巧跳落在苹果枝头,左顾右盼,乌黑漆亮的顶毛,光洁修长的羽翼,雪白的腹绒及暗褐色的虹膜,似乎都经过造物主的精心修瑧,在新年有节庆里沐浴梳理。
我好想拍下这晨曦里的精灵,就转身跑回房取相机,节前外甥女女婿送了部尼康D5200,我正好网淘了一枚70——300的中长焦头,换头开机,见相机电能饱满,一时满怀欣喜,调动着对焦环,小心翼翼向苹果树靠近,却突然发现,那只娇美的喜鹊不见了。
天空蔚蓝,阳光明媚,一切熟悉而美好,正应和了除夕院中央贴下的“春光满院”红喜贴,只是我要拍摄的那只喜鹊不见了。那只喜鹊来了又走,它确实曾给我带来些许惊喜,但这一刻,它把一切都带走了,徒留下丝丝失落在我心底。
我怅然于世界的无厘头了,突然有些莫名于内心的激动,但突然间就悟出了古人“不以物喜,不以已悲”的禅机。“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痕,雁过寒潭,雁过而潭不留影。”睿智者总会刻绘曾有的美好,把快乐分享给世界,把失意悄然剥弃;而愚昧者却会纠结于云暗月缺,黯然神伤,把不快留给自己;让我们相信美妙的喜鹊它确实来过,它给我送来了惊喜而且它还会再来送惊喜。
就这样想着,我突然更为惊喜的发现,一只神奇的,漂亮的,无比可爱的小怪兽正奔我而来,它头顶紫蓝,满身金毛,扑闪着圆而大的双眼,似狮非狮,似狗非狗,满面喜气,后面还跟着一大群别的小动物,那雪白的兔子,精灵的小猴,还有那只来去复去来的喜鹊……它们成群结队,像来自云端,又似乎越墙而入,像时空飘下的一副动漫场景,似一曲悠然飘扬的经典乐谱,柔美、温润而甜心,我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激动了,“咔、咔、咔”快速按动相机快门,并同时大声招唤我的亲人和朋友。
小院立时沸腾起来,乡邻们赶来了,市摄协的朋友赶来了,各媒体的长枪短炮手赶来了,那些蹭热点刷流量的小网红们也纷至沓来了,可爱的年兽,那些漂亮的小动物们,一点都不怯场,都灵巧的卖弄着舞姿,以各种逗人的姿态引爆一片鼓噪,人们都高呼着:“快来看呀,年兽来了!”
在这高呼声里,突然“砰”的一声炸响将我惊醒,我揉眼起身,拉开窗帘冲院子里放炮的儿子喊了声:“你疯了吗?一起床就跑院子里放炮。”
儿子在窗口扮了个鬼脸跑出院门,我却一时迷惑于曾经的神奇梦境。怎么会梦到年兽呢?年不是吃人的怪物么?长着吃人的血盆大口,梦境里的年兽怎会那般可爱,如富贵人家豢养装扮的物宠?正如人们幻想中的尤物,恰似儿童动漫中的蓝精灵。但这不更为美妙么?人们普天同庆是为了幸福快乐?谁愿意遇到吃人的怪物,新冠肺炎像神话中古老的吃人年一样让全世界人避之不及,谁愿把它同快乐的春节结合在一起?但谁又能说漂亮温柔的年兽就不会吃人?人们快乐的过年,却无法阻止一岁一岁的老去,节前节后,那些呜咽的丧葬唢呐声也并未绝迹,一些老年人并没有迈过年这个“坎”。在更多的世情章节里,年是历史,年是节庆,年更是一个时间单元,在岁月长河的刻度,年一点点推进,历史一点点变迁,人的生命也一点点被年吃完,这似乎是一种必然,无法改变,年恰如是人们所说的“杀猪刀”,任是暴风骤雨般的炮仗声,又怎么可能驱遂年离开,炮仗声更多的作用或只在惊醒,惊醒那浸在年的酒盏里不思进取的灵魂,催促平凡的生灵继续前行。
儿子的放炮声将我惊醒,惊走我梦中的年兽,那只载歌载舞快乐非常的年兽悄然潜入另一时空隧道,而我知道,年正在过,岁月无声,却从不歇息。
儿子跑出了院门,炮声也出了院门,儿子和炮仗声正如梦中的喜鹊,它不落在苹果树枝头,就会落在椿树枝头或杨树枝头,生命历来充满惊喜,只是有人得到,就有人失去。
鞭炮已对我是一种噪音,一种惊扰;对儿子却仍是惊喜,是乐趣,儿子总乐此不疲,把我和他爷爷给他的零钱都买了炮仗,把那种乏味的爆音散布院落村巷,他从中找到了快乐和年味,只给我一些羡慕之心,回首起我的童年,童年的贫窘和开心,那些余音绕梁经久不息的年味,就感慨于年成全了无数人盼望长大的梦想,感慨于年让无数人落寞远离。
人生有确实有太多种无奈,而最常见的,莫过于别人的快乐你目视无睹,别人的兴奋你无法体会;同一个世界是无数的世界,这就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因为身处年的经纬,你懂得思考,却无法换位,无谁能替代得了谁。正如过年你看到有小孩捂着耳朵冲你微笑,却不知道炮在哪儿,又怎么能体会到孩子的快感,只可能心怀惊悸。
相关链接:年离我们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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