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读《老子》明太祖注第五章
第五章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教人行事务用常道,不欲使暴惜物而暴弃物也。所谓刍狗,乃古祈祷之时,以草为狗,而用之毕则弃之矣。若人君治则治矣,治后如刍狗可乎?若天地交合以成四时,成则成矣,既成之后,再不调四时可乎?故天能成天地者以四时,常经万古,不息无怠,未尝时刻不运用也,所以能长久。人君措天下,若能体天之常造,则民非刍狗矣。
明太祖总能说些让人意想不到的话,老子所说的天地不仁圣人不仁,历来的解释,大体上都差不多,明太祖却发众人所未发,认为老子的意思是“教人行事务用常道,不欲使暴惜物而暴弃物也”。明太祖解释“道可道,非常道”时,已有自己的见解,认为“常道”就是常人所行之道,“非常道”就是超过常人所行之道的“大道”。这里他又强调行事务用常道,不要好高鹜远去求非常之道,充分体现了他的务实精神。对人对物,他不赞成“刍狗”式的态度,可用的时候用之,不可用时弃之,都不符合人君治民的原则,这就是他的务实精神。
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明太祖注:圣人之心,无不虚而无不实,无不惜而无不弃。所以惜者,常常惜之。所以弃者,常常弃之。是不弃而弃,不惜而惜,故民乐自然矣。特以铸冶风匣比之,视之则虚而无物,动则其风源源,敛而视之,似乎无物也,未尝不有也。大概言风机,无时不有,圣人治道之心,亦无时不专,故以橐龠云。
以橐籥比人心,其中的矛盾,已如前述。从人心的实际情况看,虚与实自有其不同的作用,这也是不可一概而论的。人虚心时可以接受外来事物,但人心中充实时未必不能接受外来事物。老子所说的心之虚,乃无知无欲之虚,既然无知无欲,又何必接受外来事物?所以虚本身就与受矛盾。无知无欲为虚,则有知有欲为实。人心中有知有欲,这本身就是接受外来事物的基础,并不象橐籥那样,“有实其中”就“触处皆碍”,不能受不能应。这是人心与自然物不同之处。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勤。
明太祖注:人之浩气乃神,神即气也。人之躯中有心,心中有窍,呼窍为谷,以气为神,气若常存,即谷神不死,谷神不死,遂得长生。此以君之身为天下国家万姓,以君之神气为国王,王有道不死,万姓咸安。又以身为天地,其气不妄,为常存於中,是谓天地根。若有所养,则绵绵不绝,常存理用,则不乏矣。
从学问的角度讲,唐玄宗和宋徽宗恐怕都比明太祖有学问,但治理起国家来,有学问的皇帝就不一定赶得上学问少的皇帝。因为中国人的学问,历来都只重书本上的学问,而轻视书本之外的学问。我们看这几位皇帝的注释,总感到明太祖的注释更切合实际,这就是学问少的好处。学问少,框框也少,学问多,框框就多。如何能从书本上的学问中跳出来,这才是大学问。明太祖是一个非常现实的皇帝,他不大谈抽象的哲学问题。谷神与玄牝,在他看来,就是人的问题,是人如何长生的问题。人不只是一种物质的躯体,在这躯体中还有神与气。人的神与气,实际是可以通过具体的形象反映出来的。人们常说,这个人的精神很好,气宇不凡,或者说神采奕奕,神采焕发。这都是其人神与气给别人的印象。如果一个人能够把自己的神与气保持到长存不失的话,那么他也就可以长生了。但这做不到的,人只能在一定限度内使自己的神与气保持较好的状态而已,以此推迟衰老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