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Possibility of Co-existence of the Urban and Rural Areas对谈嘉宾： Naren Barfield、Adrian Lahoud、Jingru (Cyan) Cheng上次我们分享了王澍老师于RCA的讲座的上半部分，今天为大家带来的是下半部分关于乡村实践的讲座与各位嘉宾的对谈环节。错过的小伙伴们点击传送门
【 1 】
王澍：我们的乡村教学实践项目开始于五年前（中国美术学院建筑学院/东南大学建筑学院和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在中国浙江省乡村的夏季研究生教学与实践项目）。国美在杭州，东南大学在南京，我们在衢州的乡村做教学实践。实际上，每年我们都会在一个村子里做一次实践。
Fig1 赛冬屋村内面貌/平面图
2016年，我们在幸福源 - 赛东坞村，这是村子的面貌，一部分是原始的乡村住房，一部分是被很多建筑师看作非常'丑’的村民自建房屋，但对我来说这不是丑，而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Fig2 赛东坞村内面貌
我们在村子里住三周，首先我们带着学生进行现场调研，教学生认识场地，体会场地意味着什么？（what is the meaning of the site?）然后再将学生进行分组，每组成员6个人左右进行场地调研，村民把村委会给我们的学生当作教室使用，有的学生会蹲在一些小板凳上画图。
fig3 （上）学生场地调研 （下）学生在村委会整理调研资料/设计
然后是展览评图。学生们分组进行展示，评图过程将不同社会群体集合在一起，包括国美老师，麻省理工大学的教授 ，当地政府人员，以及我们的学生。
Fig4 赛东坞村评图现场
设计结束后是小样试验（mock up）。学生和当地农民一起做一些小的试验品，农民们非常喜欢。我们也对不同的结构和材料进行尝试和测验。最后教授们投票选择团队最好的设计进行施工建造。
Fig5 学生试验品
我们的学生因此获得机会和当地村民一起建造，一年之后这个小的亭子（pavilion）建成。亭子内部的小水池变成当地妇女洗衣服以及日常活动的重要场所。最初，我们想让学生在这里做一个厕所，最后学生们根据调研做了一个水池，我很喜欢这些有意思的设计构想。
Fig6 亭子内部的水池
亭子建成后，非常多的人来到村子里参观游玩，村子里还建成厕所，篷子等公共空间。这些空间成为村子的新的公共设施并成为当地村民的活动场所。第二年（2017）年，我们来到了位于河边的黄坛口村。第一天是村内调研，这是村口，一些学生想在这里做点设计，因为这里靠近河。我们让学生自主的去找当地村民进行交流，找到并决定所要设计的场地。村民们也同意并愿意让学生们做些什么。
Fig7 黄坛口村入口
学生们分组在村子里对地形地貌，自然环境进行调研，在村委会里，在麻省理工老师们的指导下完成设计，最后在象山校区评图。
Fig8 黄坛口村地形地貌和自然景观
三周之后做小样试验。这是在村口做的亭子，我觉得很美。事实上，最后的设计成果和村里人的预想不一样。最初，村子里的人想要在村口做一些现代的，类似于城市的东西 ，在我们建造完成后，村民们开始重新思考建造物，他们慢慢认识到这是一种混合的以及新的存在。
Fig9 村口亭子（建成后）
下面这个项目也很有趣，最开始我们在五个组里只选了一个项目，但是村民最后想要做两个项目，他们很开心并且想要建造更多。村口的项目最后是多功能的，白天是乡村集市——村民们可以在这里将自己的蔬菜卖给对方以及在村子周边的工作的工人。晚上这里变成了电影院。同时，募捐等乡村活动也会在这里举行。我们很开心学生们的作品真正融入到了乡村生活中。
Fig10 （上）白天的村口集市，（下）晚上的村口电影院
2018年我们来到了贺邵溪村。我们找了三百多个村庄，然后我们就想着可以做三百年（笑）。除了和当地村民一起，我们在贺邵溪村还邀请了职业建筑师，例如李兴钢 ，柳亦春等，他们在评图中给予了学生们很多宝贵意见 。在小样试验中，村民们对自己参与和建成的构筑物非常自豪，学生们用竹子等材料进行建造试验。
Fig11 小样试验过程
【 2 】
Cyan：在中国传统的社会生活空间里面，现在的人和空间场所的关系是非常具体的，有着微妙的差异的，并且具有地方性的。和西方的公共空间相比，是比较抽象和理性的，在理解场所里面的微妙关系过程中，如何训练学生获得这种敏感性？如何让他们关注真实的生活，理解社会现实背后微妙的东西？特别是当下的学生很年轻且精力有限的时候。陆：本科一年级教学生真实的感受和接触空间。例如王老师刚才ppt里讲到的一门在园林里的渲染课，那不是画画的课，是在教学生如何去理解建筑，然后再画到纸上。这是一个复杂的过程，需要让学生理解他们看到的东西是什么。除此之外，学生需要用自己的身体去体会对材料，周边事物 ，空间理解等最直接的感受，这些都是从阅读开始的。我会教学生去理解他们所看到的建筑具体的做法，这是一个看着很细节但是教学生会很有用的一件事情，课程结束后，我会和学生说：你看到的对象，你所接触到的事物，以及最后画下来的画，当你在课程结束后再去看，和你第一次去看是不一样的。你的眼睛发生了改变，实际上是你对事物的理解发生了改变。这是在教学中，我们需要教会学生去做的一件事情。Cyan：您说你很担心中国乡村里真实生活消失，乡村发展是当下的热门议题，在我的研究里面也是，中国的乡村和家庭生活, 城市中的核心家庭住宅是中国乡村发展的关键之一。当这种城市模版被广泛的复制和运用，重新改变了传统乡村的家庭生活空间，城市住宅仍然有城市的灵魂所在, 在这种情况下，将乡村居民转变为'城市风格的公民’。乡村不仅仅是经济的，也是文化的，当设计师把城市的设计模版运用到乡村时，这其实也是一种象征性暴力（symbolic violence），村民是受害者也是共谋者，因为通过实施城市规则和价值观，农村居民也成为他们自己的附属品的工具。所以我的问题是这种具有特别的象征意义的暴力占主导地位的价值体系其实抹擦掉了乡村本身传统的文化。但在您的演讲里面 ，您所设计的建筑很难以置信的让村民感到自豪，你的建筑改变了村民对于乡村地方以及他们自己的看法，您能不能在这方面解释的更多一点？建筑师和建筑怎么去抵制这种象征性暴力？王：对于我，我的夫人，以及学生来说，什么是建筑基本的定义 ？不仅在中国而是涵盖当代建筑：一方面是建筑和历史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一栋建筑之前的任何东西都没有意义，对我们来说，当我们成立工作室的时候，我们很清楚 ，在设计新的建筑之前，我们所面对的这栋建筑和场地都是有意义，有价值的。我们去'做设计’这一行为是我们加入了这场有意义和价值的'对谈’，而不是我们出现了，其他的东西就消失了。这是建筑哲学上的概念。我们在思考，有些东西已经在那儿了，我们如何去给予回应？也许设计意味着我们会赋予新的意义，但这只是意味着我们加入了对话，这是最基本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做了很多研究，有些设计是微小的介入，有些很大，但是基本点都很小，我们会做很小的原型, 当我们做大的建筑物的时候，会把大的建筑分成很多小的碎片。因为小的碎片更接近人们的真实感受和场地本身，人们也会更容易进入到这个空间里。这是一种态度，如果你有这种思考，你就是在做好的设计。Andria：在你的作品中屋顶是非常独特的，如果去思考建筑作为城市和农村之间的调解器，传统村庄和现代化之间的调解器，您是否能在你的作品中解释更多关于屋顶超出美学之外的意义 ？王：事实上，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尤其在中国，我们对于屋顶有非常多的讨论。这是一个强烈的分割，什么是属于乡村，什么是属于城市，现代的建筑是没有屋顶的，传统的建筑有屋顶，但问题是传统建筑那部分，他们只能做到的事情是用混凝土材料复制传统的屋顶，然后就对做现代建筑的建筑师进行强烈批判。在我们那个地方夏天特别热，又有很多雨，所以屋顶对我们很重要，它不仅意味着形状和形式；它还意味建筑和自然气候和环境之间达成和谐。比如说有的设计是设计了一个很大的屋顶，门的部分属于人，但是屋顶部分没用也没有意义，它是属于自然？上帝？我们设计的屋顶是想用现代技术赋予其真实的功能和意义。Sam Jacoby：在你的实践中考虑了更多的社会空间问题，这些问题与规模、集体、现代化和农村与城市生活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真实性和保留的问题有多重要？你如何描述你的实践所保留的和创新的？王：我和我夫人都对人们的日常生活和行为方式感兴趣，公共空间不仅仅意味着广场，比如街道的角落，下雨天用于人们之间交流的屋顶，类似于这种。人们真实的生活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真实的生活由很多碎片组成，这些碎片意味着有些事件有联系，有些事件没有联系，有些是故事的组成。所以我们没有在乡村设计广场，而是一个体系, 我们设计了一系列的公共空间用于承载日常生活中的碎片。对我们来说，设计的不仅仅是空间，而是建筑的基本理念，建筑不仅意味着体量，形状，也是功能形式。它是一个小的世界，这个世界邀请你说'请进来’，当你进入后，有很多小的碎片让你感到惊喜，这些惊喜的空间在等着你，一个接着一个，这是我们对生活的感受，就好像我们去集市里面，首先看到这里在卖菜，然后看到那里在卖鱼，集市里还有嘈杂的叫卖声，这些是真实生活的感觉。
文/ 周小诗 编/ 柒杯
讲座内容与图片来自于业余建筑工作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