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读闲扯《金瓶梅》(第四回)

这是一个操蛋的时代,却是“雪夜闭门读禁书”的最好时机。我们何妨放下操中南海的心,回头看看明末王朝是如何荒淫无耻。

读书让人明智,读《金瓶梅》这部世界文学的旷世奇书,绝对叫人更加明智。

前期随读闲扯《金瓶梅》(第六十九回)[上篇]的阅读数已达一千人次,用户也增加了数十人,并还在不断增长,虽然暂时还赶不上博客和论坛的关注热度,总说明有不少读者感兴趣,努力也总算没有白费。欣慰感谢之余,希望大家多多转发朋友圈,我会在大力鞭策下,更卖命努力写好每一篇文字。

为报答朋友们的关注,今后将陆续选载一些前面的章节,以便新朋友们参读,只是前后的风格不太统一,一时也没有时间修订,还请见谅!

随读闲扯《金瓶梅》(第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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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这一回的最初冲动,就是很想将这个版本被删掉的那话儿文字抄录上来,让那些无法读到原版的文学青年学习。只是再读这些文字,又觉得不过尔尔,如果叫现在的文学青年来写点色情文字,想来应该更生动更有想象力多多,因为时代使然,改革开放的东风吹遍祖国大地已经几十年,只有想不到没有见不到,大家啥没听过看过体验过。写到这里忽然笑起来,想起贾平凹那厮的《废都》,不知道当初搞的那些圈圈是真是假,却极具时代的幽默感,并因此,我一直坚信它是当代小说的最佳讽刺杰作。

这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真正放弃抄录冲动的原因,还是觉得西门公子勾引潘小妹上贼床的那些一招一式更有知识量。君不见前戏往往比三下五除二的床头力活更令人心花怒放,更具备审美价值。

上篇说了,到第三回结束,西门庆和金莲相会还算不得偷情,但整个剧情还没完,故事在发展中。第四回开头紧接前回,三人在王婆茶坊吃酒闲话勾兑,金莲与西门庆不觉已是烘动春心,两个有意了,只一个是有备而来的高富帅公子,一个是急着飞出牢笼而乱撞的落难小姐。王婆见机而动,假借上街买酒,把门拉上,并用索儿拴了,就地坐在路边,让两个孤男寡女成其好事。至此,挨光的热戏正式展开。

金莲见只剩了两人,心下颇是害臊,把椅子扯开桌子坐一边儿,却斜眼偷看这个高富帅。西门公子坐对面,直接把一双色眼瞪着,问金莲尊姓,金莲低着头带笑回答姓武,公子故意说“姓堵?”金莲别转头笑,低声说“你耳朵又不聋。”公子笑道清河县姓武的少,只县门前有个卖炊饼的三寸丁武大郎,“敢是娘子一族么?”金莲的脸色通红,一面低头微笑道“便是奴的丈夫。”公子半日不做声,呆着脸,假意吃惊道:“屈。”金莲一面笑着又斜瞅一眼公子,低声道“你又没冤枉事,怎的叫屈?”公子道“我替娘子叫屈哩!”西门庆此前是嘘寒问暖,给金莲好印象,再是自降身份,说着家里拖家带口无帮手的苦状,引金莲怜惜,此时大凡女人也多半会不由自主产生点骄傲清高,还有点温暖的同情心了吧。而这调笑转折真是非常高明,用无影神功,将女人从云端直接打压到地面,是王婆教科书上没有的,足见西门公子自身素质不错,确是卜键在《摇落的风情:第一奇书《金瓶梅》绎解》一书中所评的老资格混混儿。金莲的脸色通红,是羞愧,还是已经欲火攻心,或者两者都是?此时,金莲算是完全处于下风,缴械投降了。

金莲“一面低着头弄裙子儿,又一回咬着衫袖口儿,咬得袖口儿格格驳驳的响,要便斜溜他一眼儿。”金莲在加戏码,也几乎是本色演出。西门公子“推害热,脱了上面绿纱褶子,道:‘央烦娘子,替我搭在干娘护炕上。’”开始脱衣服了,公子也在加戏码。金莲只咬着袖,不接,低声笑道:“自手又不折,怎的支使人。”如此媚态我都忍不住了。公子假意自已起身去安放,故意把桌子一拂,拂落一只箸,刚好落在金莲裙下。王婆的导演剧本是拂落一双,难度稍大,公子小有改动,保险系数增强一倍,也更精致,再加准点力点恰好,真不愧西门庆平常的练家子功夫。公子装着不知掉了箸,继而在给金莲夹菜时才发现少了,假意寻找。金莲比央戏毕业生强了不知多少,一面低着头,也不帮拣,只把脚尖去踢箸,说这不是你的筯儿!肯定没踢开,也根本不想踢开,金莲好象先前偷看了剧本一样,知道要怎么演。公子走过来,说道原来在此,“蹲下身去,且不拾箸,便去他绣花鞋头上只一捏,那妇人笑将起来……”此处删去两人如何脱衣解带,共枕同欢的文字若干。

一对色行高手、欲界怨家,却也敌不过俗世的一个老妇。王婆剧本外忽然加入的小“捉奸”情节让故事进一步深化,并让后一回的郓哥报复性大捉奸提前预演。“当下二人云雨才罢,正欲各整衣襟。只见王婆推开房门入来。大惊小怪,拍手打掌,低低说道:‘你两个做得好事!’西门庆和那妇人都吃了一惊。”何以低低说道,王婆自己亦心虚也,田晓菲评说讽刺之极。王婆责备威胁金莲,金莲只得求“干娘饶恕!”王婆便要将“挨光”做实,也好讨西门公子更大便宜,书中写着:“王婆便道:‘你们都要依我一件事。从今日为始,瞒着武大,每日休要失了大官人的意,早叫你早来,晚叫你晚来,我便罢休。若是一日不来,我便就对你武大说。’那妇人羞得要不的,再说不出来。王婆摧逼道:‘却是怎的,快些回复我!’妇人藏转着头,低声道:‘来便是了。’王婆又道:‘西门大官人,你自不用老身说得,这十分好事都已完了,所许之物,不可失信。你若负心,我也要对武大说。’西门庆道:‘干娘放心,并不失信。’婆子道:‘你每二人出语无凭,要各人留下件表记拿着,才见真情。’西门庆便向头上拨下一根金头簪来,插在妇人云髺上。妇人除下来袖了,恐怕到家武大看见生疑。妇人便不肯拿甚的出来,却被王婆扯着袖子一掏,掏出一条杭州白绉纱汗巾,掠与西门庆收了。”金莲回家之后,王婆问西门庆手段好么?西门庆道“端的亏了干娘,真好手段!”兰陵笶笑生用冷俊的反讽文笔,生动刻画了一对无赖的形象,反映了明末社会腐朽没落的世相百态。

性的那些事儿不但关乎人类的繁衍和生存,还关乎独立个体的情感与价值需求,所以人类社会充盈着偷情通奸的悲喜故事,在世界文学艺术史中,也算是一个很常见的话题。美国作家约翰·厄普代克在长篇小说《夫妇们》里,以500多页的篇幅,用反讽笔调描写了一个“通奸社会”,用来反映美国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的社会现状。其中有些借各种人物之口说出的话,意义丰富而精彩,抄录数句以作品鉴。“所有的女人都喜欢做爱,所有的女人都美丽,如同一个你用得着的马桶。”“每一桩婚姻都往往由一个贵族和农夫构成。”“为什么不能和朋友上床呢?总比和敌人上床好吧!”“如果人们不能暗中私通,那生活可就太没劲了。”“我们不是在将来一个特定时刻死去,而是我们所有时间都在死去,全方位死去。”“没有什么能左右人类,只有性、禁欲主义和星辰。”“女人是温柔的有成果的存在物,她们出现在我们中间会让罪过繁衍。”中国的《金瓶梅》更以周详传神,悲凉而又搞笑,讽刺十足的写实白描,成就了一个独特的小说艺术传奇。

人生充满破绽。人生是一环扣一环的固定传送装置,却也保不定什么时候停摆,什么时候忽然在最不紧要处断裂,然后一切都不可收拾。诸君要想知道这一段完美的激情“挨光”如何被一个小得无法再小的意外改变轨迹,然后变成黑暗而暴力的热核裂变,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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