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道庙（十四）：长河摆尾如猛虎出笼，以水御敌却自毁苍生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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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而言，郑州是个小地方。
一千多年来，郑州东有开封、西有洛阳两个国际化大都市，在这两个国际化大都市的夹缝之中，郑州小城一直籍籍无名不足道哉。
然而1938年的郑州城，其战略意义却相当于集济南与徐州两城于一身，甚至比济南与徐州两城加起来还要重要。这自然是由其近年来变得极为特殊而敏感的地理位置决定的。
首先，它是平汉线上的一个重要枢纽，黄河上的第一座铁路大桥“平汉铁路郑州黄河桥”（1906年建成通车）从这里通过，史称“中国黄河第一铁路桥”，在这里，黄河天堑变成了通途铁路，这是它与拥有黄河上第二座铁路大桥“津浦铁路泺口黄河桥”（1912年建成通车）的济南城相仿的地方；
其次，它又是纵贯南北的平汉线和横穿东西的陇海线的交汇处，这是它同徐州城相仿的地方。
所以一旦郑州失守，则势必会出现一个中心开花的景象，日本人屯兵至此，向北可以立即通过郑州黄河大桥南北夹击地打通黄河上的第二条通道，率先将华北战场与华中战场联为一体；
向西沿陇海线过洛阳到潼关，不用渡河就可以直逼西安进军西北；
向南沿平汉线南下，可以直扑武汉，与从南京沿长江西进的部队会师于当时的中国军队指挥中心武汉城下。
武汉，世称“九省通衢”，比徐州还多了四省，是当时中国内陆最大的水陆空交通枢纽。占领了武汉，就可以控制整个平汉线，从武汉沿粤汉线南下，直抵广州，完成第二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中国南北大通道，就此将中国一切为二；从武汉沿水路或陆路西进入川，与从陕西过关中入川的军队会师重庆，至此，中国军政再无可退之地，中国的东西南北中，将会尽悉覆灭。
（武汉九省通衢示意图，来源网络）
日军大本营于是认为“进行武汉会战是结束战争的最大机会”，这是日本陆军的一致看法；日本海军也认为，控制了中原，就能“实质性地”统治中国。
这一切是中国抗日最高指挥官蒋介石最担心最恐慌的事情，日本人一个南北会师，打通了津浦线全线，日本人若攻占郑州，那接下来将会是接二连三的会师，而中原平地，无险可守，郑州一失，后果不堪设想。
身处中原无险可守的郑州城，如何抵御那近在百里之外穷凶恶极扑面而来的虎狼之师？
紧张地深思熟虑后，中国抗日最高指挥官蒋介石决定动用他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在他看来，那是唯一一个能够有效保护郑州保护中原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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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不会想到的是，蒋介石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就是那在郑州北侧穿越了青藏高原河套平原黄土高原一路西来滚滚奔腾默默流淌对这场战争茫然无知的黄河水。
在这一场属于20世纪的现代化战争中，中国人计划使用最原始最古老的防御手段，来保护这个因落后而挨打的民族。
这无疑，是一件足够悲伤的事情。
5月29日，商丘沦陷，开封古城门户大开。
6月1日，日本人进攻开封，三五天内，开封城必失无疑。人们都知道：开封失，郑州危；郑州失，中原乱；中原乱，簪缨散。
6月1日日本人进攻开封这一天，在中国的军事指挥中心武汉城内召开了一场最高军事会议，在这次会议中，中国抗日最高指挥官蒋介石作了一个决定：放大龙，护中华。
蒋介石要“以水代兵”，他要用滔滔黄河水，由北到东地把郑州城给围护起来，把中原大地给围护起来；他要用滔滔黄河水，水淹七军地冲垮直扑中原的虎狼之师。
于是有了1938年6月9日凌晨郑州外围的“花园口决堤”事件。
决堤的黄河水如猛虎出笼一般涌出河道扑向苍茫大地，扑向30里外的日军部队，扑向更多毫不知情的芸芸苍生。
一夜之间，千里黄河做了一次苍龙摆尾，由东北摆向了东南。
黄河一个摆尾，瞬间淹掉豫皖苏三省四十四个县，广袤平原变成了广袤湖泽，湖泽下淹没家园无数，人命无数。（受灾面积总计2.9万平方公里，受灾人口1000万以上，冲毁民房140万间，淹没耕地近2000万亩，迫使390万人背井离乡，淹死和饿死的人数多达89万人。）
曾经孕育了这个民族的母亲河，如今却成了真正的洪水猛兽，凶神恶煞般张牙舞爪，吞噬生灵。
黄河水一路涌过，一路上浮殍遍野，生灵涂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其实本无意，实在是，治者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黄河水就这样毫无约束铺天盖地漫无边际地一路向南澎湃涌流，浩浩荡荡地冲破淮河，涌入长江，实现了“江河同流”。
就这样，中国人为了抵御日本人进犯中原，人为地制造了一次黄河的“夺淮入海”现象，人为地制造了黄河的一个新弯道，人为地在河南、江苏、安徽三省制造了一片区域辽阔的“黄泛区”。
史料有载：“其悲骇惨痛之状，实有未忍溯想。间有攀树登屋，浮木乘舟，以侥幸不死，因而仅保余生，大都缺衣乏食，魂荡魄惊。其辗转外徙者，又以饥馁煎迫，疾病侵夺，往往横尸道路，填委沟壑，为数不知几几……因之卖儿鬻女，率缠号哭，难舍难分，更是司空见惯，而人市之价日跌，求售之数愈伙，于是寂寥泛区，荒凉惨苦，几疑非复人寰矣!”
数年之间，黄泛区都是“百里不见炊烟起，唯有黄沙扑空城。”
直到几十年后焦裕禄同志累死在兰考县，都与此场灾难不无关系。
一场人祸，胜过天灾无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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